江衡垂眸看着手里书，轻应一声。
贴在书页下的小指绷得极紧。
当火车进站的声音播报：“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沪市站到了，请......”
储暖暖长长地吁了口气，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子，舒展筋骨。
走道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货架上的行李箱好几次都砸到别人的头，车厢里都是道歉的声音。
外面接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帮挑夫、司机、住宿等等拥在出站口。
江衡把东西都提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空出来逮着储暖暖。
人群没有少的时候，一趟列车的人走过，后面列车的人又涌上来。
行李多十分不便。
储暖暖看到有沪市大学的站牌，横幅上写着“迎接77届新生入学。”
反手拉住江衡的手，把人带到那边。
沪市大学的老师同学都接了迎接新生的活，这边火车站有三批人，前面一批接满人走了，第二批还差两个，看到他们俩来忙问：
“是沪市大学的吗？马上就走。”
沪市大学的手笔不俗，派了小客车样式的车来接，放不下的行李就绑在车顶上。
这块是闹市，车开得不快，到处都是人。
储暖暖没想到下了火车还要坐车，苍白的脸色已经往白纸的颜色趋近。
小客车才走了两里路，车上就有人吐了，酸臭味顿时弥漫在整个车内，原本还能坚持住的人，也压抑不住胃里的喷涌。
江衡看她也快坚持不住，给两人罩上灵气隔绝外界的空气。
储暖暖的脸色慢慢恢复，隐隐有些红光，江衡才收手。
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把学生放下，车就开走了。
学校门口也有第二道引路的迎新师生，储暖暖的身边站了个戴眼镜的男生，笔挺的中山装胸口别着白色镶金边的钢笔，从金属的光泽来看就不普通。
“学妹是哪个系的，我帮你提到宿舍去吧。”男生笑道，镜片后的棕色眼眸紧盯着她，似乎是才想起来什么：“忘了自我介绍，金融系的贺超林。”
他伸出手来。
储暖暖出于礼貌伸出去，还没握到，就被旁边的人拉住，牵着往学校大门里面走。
江衡扩大神识，看到女生进出的楼层，把人送到地方。
四楼407。
女生宿舍只有在开学这两天允许男生进去，江衡知道她一个人能提动，还是给她送到门口，然后目不斜视地下楼。
储暖暖把放到门口的包裹搬进去，环视一周。
她来到时间够早了，可宿舍里的床已经住下一半的人。
只是现在都不在宿舍，抬起手腕一看，现在是饭点，应该是一起出去了。
这时候的宿舍没有单独的卫浴，她挑了张下铺没住人的上铺，开始打扫卫生。
过了半个小时，外面有群女生的说笑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储暖暖和她们对视一眼，身子一僵，迅速收回眼神继续铺床。
“妈呀，咱们宿舍真是美女如云，现在有来个南方美人，肯定是南方人，骨架特别小。”
“同学，等你收拾完，下来我们认识一下呗。”
储暖暖松了口气，这些天好像挺和气的。
她点点头，小声道：“好。”
“声音跟我家猫似的。”这人坐在储暖暖对面的上铺，撑着下巴看她：“你还没吃饭吧？”
储暖暖最后把枕头套上，回头看她：“没吃。”
“我带了麻花，给你。”这人性子十分爽利，抓起袋子就扔过去。
储暖暖伸手过去接，身子突然重心失衡，从床边上掉下来。
“啊——”其他人看到人活生生从上铺掉下来，吓得厉声尖叫。
扔麻花的也是目瞪口呆，手还保持着扔的动作。
储暖暖在空中翻转一圈，用蹲的姿势落在地上。
宿舍里齐齐大口呼气。
“吓死了。”
“就是，你该不会是特种兵吧，刚才那下特酷。”
大家都围过来，给储暖暖检查身体。
“没事，我在山上从几米高的树上跳下来都没事。”储暖暖莞尔一笑，看得其他人也不自觉地跟着笑。
“我叫齐英子，今年二十一，六朝古都来的。”那才给储暖暖扔麻花的人确定了她没事，才放下心：“下回我可改了。”
“我叫刘红勤，今年二十六，北方人在南方当了几年知青，以后有什么生活和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找我。”看样子这位就是宿舍年纪最大的，眼底比年轻女孩多了一些人情世故。
大家介绍了一圈，轮到储暖暖：“储暖暖，储蓄的储，今年十八，是安市人，农业系的。”
“农业系？”齐英子抓起她的手握紧：“终于找到同学了，就我们两是农业系的，以后要同进同出了。”
因为这层关系，齐英子脸上的傲气也收敛下去，跟储暖暖的关系亲昵不少。
宿舍的人午休后开始学习，齐英子看到储暖暖还没准备好洗漱用品，主动领着她去市场。
“你的预算多的话我们就去百货大楼，少就去旧货市场，看你。”两人站在北门说话。
“百货大楼吧，我不习惯用别人的。”储暖暖毫不犹豫。
门口就有人力三轮车，两个人一起拼出行价格还划算。
两人上车后，一个带着志愿袖章的人过来，看着储暖暖的背影站了一会。
百货大楼的人更多，来看不买的见世面的人也不少，齐英子陪她来，自己还买了条裙子，朝自己身上比量：“好看吗？我感觉我们这个系，穿裙子或许不方便，上半个学期理论多，赶紧穿，不让以后要是下地就没机会了。”
储暖暖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自己的毛色，跟售货员要了件白色玉兰花纹的布拉吉。
又买了雪花膏、帽子之类的，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会，储暖暖看向齐英子：“毛巾和牙刷还没买呢。”
两人逛起来，把来的正事给忘了。
生活用品有个大超市，储暖暖把东西在这里全部置办好，又被齐英子带着买了块洗澡的香皂。
齐英子在收银台等她：“你怎么买了两份？”
出来这一趟，她也算了解了储暖暖的底细，不像是穷苦出身，手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茧，肤色细长白腻，估计在家里连家务都很少干。
储暖暖付完钱，把东西拿出来：“给江哥准备的，我跟他一块来上学，你知道男生宿舍在哪吗？”
齐英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对象？”
“不是，是...”
“青梅竹马？同学？”
“青梅竹马吧。”
齐英子啧啧啧地摇头，她手里的东西不多，要帮忙给储暖暖提着点，储暖暖只肯把轻的衣服给她。
齐英子顿下决心，这个软妹子她交定了。
江衡被叫下楼的时候，齐英子还撞了撞储暖暖：“咱们学校还有美男子，不如你放弃竹马追这个，我也有眼福了。”
储暖暖侧目看她，手心捏了把汗。
这个距离，江老大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