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敞，江奶奶瞪着眼，把两人挨个瞧了瞧，这才敢认。
“还真是，快进来快进来。”江奶奶忙揽过孙媳妇往里走，嘴里一边念叨：“你们是不知道啊，就刚才这场面，奶奶光是做梦都做了几回了，盼着你们回来又不想叫你们辛苦这一趟。”
储暖暖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其实也跟江奶奶带大的没什么不一样。
这会还能跟奶奶一起打趣道：“是江哥想家了，拉着我连个电报都来不及拍，当天赶上火车。”
江奶奶嘴上说他们找挨累，可嘴角自从两人进了屋，就没下来过。
到了堂屋，两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江奶奶这才注意到两人带的不是行李，怪道：“回自己家还买什么礼物，奶奶知道你们孝顺，别克扣自己，人在外面，都是花钱的地。”
两人应承着。
打开袋子一看，储群庆算是送礼的人精了。
给买的都是能用上的红枣、瓜子、肉脯等等，还有给老人买的鞋，江奶奶笑着把东西分别放好，鞋当场就试了。
老首都布鞋，穿着舒服也好搭衣服，除了干农活，其他时候都能穿。
江奶奶就喜欢鞋面上干干净净的，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绣花，美得俗气。
“还给你爷爷和小叔买了，真是有心了。”
江衡估摸着那几个人要到了，提前跟奶奶说一声：“路上见到爹娘带着三个小孩回来了，应该要到了。”
江奶奶抬起头，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江衡又说。
江奶奶沉默了一会，喜忧参半。
说实话，她这几年都不怎么惦记老大一家了。
突然又回来，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高兴是假的，可听到孙子这样称呼老大，她是站在孙子这边的。
“好孩子，他们就算是回来，咱们家也没地方给他们睡，早些年给他们置办的房子还在，修缮两天就能住进去。
你跟着奶奶住，当初是分了家的，我和你爷爷跟着小儿子，平时也不叫他们过来。”
江衡轻嗯了一声。
江奶奶就知道他是委屈了，心疼得不行。
田里正浇水的刘芳兰两口子从地里赶回来，得知小两口先去江家，中午还是在这边吃饭，也没说什么。
直奔着储爷爷家去帮忙，说是中午应付一顿，江衡算是贵客，怎么能连个肉菜都没有。
这边青黑的瓦片上冒出柴火烟，飘向屋后的竹林，被风吹到半天云中，好像也化成了云的一部分。
那边江爷爷和江弘在路上遇到江毅一家五口，帮忙提着行李往家走。
平时话多的江弘一声不吭，江老爷子叼着烟背手走在前面。
这一路竟是说不出的压抑。
“爹。”苗丽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咱们这次回来多待一段时间，这些年真是对不住家里人了。”
江老爷子轻哼一声。
江弘眼底划过一丝嘲意，舌尖在抵着上颚，琢磨这两口子回来是干什么的。
怀疑的眼神在大哥江毅身上扫了一下。
江毅看到了，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要多想了。
他就是回家看看，没别的意思。
苗丽见自己说话不管用，推了推最小的孩子江妮妮。
江妮妮性子随江毅，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出门，死脑筋。
刚来这穷地方，她本来就不喜欢，不管苗丽怎么推她，就是不愿意往前去。
“我不去，我要回大院。”江妮妮恼了，跺脚直哭。
另外两个男孩江良和江智也是烦得不行，他们其实知道家里是出了事情，爸被迫转业的，妈自从生了江良身材就走样，文工团不要她了，全靠爸拿点工资养活一家五口。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江弘把侄子们的神色都尽收眼底：“你们家在哪还没忘吧？咱娘以前每隔一个月就过去打扫，后面猜你们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就没去了，想要住还得进去打扫两天。
待会上我家喝个茶就自己去收拾，别想赖我那，住不开了。”
江毅和苗丽这才想起来，他们在老家是有房的。
苗丽是有些高兴的，不用住在一起，看公公婆婆和小叔子的脸色过日子。
江毅想的是，这些年的不作为，真的和家里人离心了。
“小叔放心，我们就住两天，收拾完就回去，就是吃饭的问题，可能一时兼顾不过来，爹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叫人来帮忙，还有娘给我们帮忙烧饭什么的。”苗丽打得一手好算盘。
江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大哥你是死的，大嫂你也给大哥一点面子，他这么大一个男人在这，你不能什么事都不让他干，还有娘到底年纪大了，这几年也容易累着，你自己多担待着点，别当什么甩手掌柜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江毅死死拉着苗丽的手臂，捏的她都吃痛得想要喊出来。
江毅：“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话头一转，想到那个大儿子：“江衡这些年是不是对我们有怨，在路上遇到他，对我们很冷淡。”
走了一路，江老爷子听到这话才转过头给了老大一个眼神。
回过头，拉着小儿子加快脚步往家走。
“嘿，小衡回来了，暖暖肯定也会回来了。”江弘想跑，被他爹死死拉住。
父子俩当着后面五个人的面较劲。
你快两步，我就追。
你跑我也跑。
江毅看着，不由苦笑。
他这个长子，可真失败。
十八年前离开的那间土房子，重新修了一番，外面刮了层白漆，屋顶上的瓦看着也是这两年新换的，围墙是红砖重新砌的，墙上爬了黄瓜藤。
看得出，他不在，家里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了。
江毅是既欣慰，又酸涩。
“老婆子，怎么还没烧饭呐。”江老爷子大摇大摆的进屋。
一看到孙子穿着一身莱茵蓝，就知道是那地方给的，大孙子不当兵，这聪明的脑子也注定要吃上公家饭。
大掌在孙子肩头重重一拍。
他这种当了几十年兵的，这个年纪了力气可一点不小。
江衡感觉到肩上一麻，很快恢复过来：“爷爷，小叔。”
江弘这时候哪还有路上对苗丽的那副冷戾，笑得更村口晃悠的傻子似的。
看到地上还有东西，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尺码，从地里回来，身上不干净，索性坐地上朝自己脚上比划：“这是给我买的鞋吧？正合适，真是想啥有啥。”
储暖暖挨个叫人，江老爷子冲她笑笑，招呼两人坐下：“沪市怎么样啊？我当年去的时候，还得躲着鬼子，也没仔细欣赏那块宝地。”
说完指着江奶奶笑道：“不过，到底是把宝贝抢回来了，这不，回到老家做我的压寨夫人。”
江老爷子年轻时候确实是土匪出身，江奶奶撇撇嘴，白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