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正好我也还没用晚膳。”
百里澈微微回头,给了身后之人一个微笑。
半个时辰后,一身华服的姜萝端着两三个小菜又出现在了门口。
“阿澈,趁热。”
她双手抱捏在小腹前,眉梢微微的上挑,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听到她的话,百里澈只好下来,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中浅浅吃了一口。
“没想到阿萝的手艺又长进了。”
而被夸赞的姜凝只是浅浅的笑着并不回应,默默将夹到的菜纷纷放在男人的碗里。
“阿萝为何不吃,是染了风寒吗?”
听到男人的关心,姜凝只是说没有胃口,但她真正的目的是让男人全部吃下这些她精心准备的餐食。
因为这些餐食里面有一种奇异的毒,是百里炽特意给她调配的,并且只对与她有过肌肤相亲的男人有用。
原本那次之后的毒是够用了的,但是她不满足只是让男人这样轻易的死去,她要姜萝爱的男人在死之前感受那众五脏俱损,皮损溃烂的极致痛苦之后再去死,她要让姜萝珍视的人也尝尝那种被毒虫一点点啃食皮肤的滋味。
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口大口吃着这“珍馐”,姜凝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这个男人痛苦的跪在地上问她解药的样子了,她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开始泛滥,如同黑夜吞噬阳光,她的笑容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阴狠。
......
“主人!你还好吗?”
待到女人离开后,灭魄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主人的后背,一直手给他递来了茶水。
“无妨,不过就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这身子还没有这般虚弱。”
百里澈起身之后用手扒擦拉擦嘴角。
“那我们还需要这样多久?那女人好像打算每日都来给你送毒。”
灭魄叫来人收拾,然后站在百里澈的旁边。
“她这毒不要紧,左右我与她并没有真的发生那事,至于还需要多久......”
“那城西的乞丐什么时候死了,咱什么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一阵凉风袭来,瞬间吹走房间内的那股沉闷,屋檐下的铃铛轻轻摇晃,像是在演奏一直慑人心脾的禁曲。
凄厉霜风入夜听,星光万点月飞空。琵琶急骤金戈曲,天籁又多鼙鼓声。
百里炽,你打算何时来入局呢?
十二月的草原像是被上天笼上了一层黑罩,金色的皇宫屹立于这片灰蒙之中,宛若瑶池中那遗世独立的金莲,那东边红色的一角便是那金莲盛开的花蕊。
“姜婕妤,我们退下了。”
眼见收拾完成的侍女朝着那道沉默的身影行了个礼,随后便领着剩余的东西离开,那群蓝衣的离去,原本独属于小院的清冷也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红得艳俗的喜庆。
纱帐,对烛,赤贴以及那位麻木摆弄装扮的新娘。
“新郎到-”
一声略微带着些嘲讽的声音恣意高扬,鞭炮炸开后的烟雾盘旋在小院的上方。
这场荒诞无比的婚礼就像是见不得人的秘事,除了小院子的侍卫丫鬟们外,没有一人祝贺欢喜。
甚至连平日里想要讨好拓跋令的大臣,也没有送来一件贺礼。
但即便这里安静如斯,那位穿着喜袍的新郎还是眉眼带笑,踩着那一地的红纸踏进院子,仿佛此时他是这天地间最得意的男人。
几步之后,分明是没有一人劝酒的婚礼,那张清冷的脸颊却是绯红一片,像是已然饮下几十坛烈酒一般。
“萝儿,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黑靴行至门口,最后还是踟蹰着停下,修长的手放在那张贴的喜子上,口中不自觉的呢喃。
“既然来了又何必在门口自言自语。”
屋内传出那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萝儿主动邀我进去?
莫不是代表萝儿已然接受了他?
拓跋令不敢耽误一分,轻轻推开大门,满心欢喜准备进去陪伴她的新娘。
但想象中红袍盖头并没有印入眼帘,举目望去是一片片被撕毁扯下的红帐,本该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身着白衣,那道倩影坐在狼藉之中,玉指慢条斯理的烹煮着藩王进贡的新茶。
寡淡的脸上没有一抹红色。
蛾眉微蹙,薄唇紧逼,清澈的眼睛里烟波袅袅,悲戚的神情仿佛她正在参加丧事。
“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嫁衣呢?”
拓跋令被眼前的一幕击溃,那抹跃跃欲出的欢喜瞬间沉入深深的潭底,顷刻间就被寒水冰封。
“你以为,我烧的是什么?”
姜萝看到男人愠怒的样子,眉尾上挑,用手轻轻调动那团未被燃尽的衣角,发黑的金线赫躺在灰烬之中。
“你……”
“你可知今日是我们的良辰吉日,婚服被烧是对神明不敬。”
拓跋令看见那茶炉下面的东西,也顾不得炽热,冒着被烧伤的风险徒手将那为烧尽的衣袍给拽了出来,用水将火焰熄灭,那红到发黑衣角才得以幸存下来。
“我与你没有什么良辰吉日,如果硬要有,那也只能是各自的祭日。”
姜萝放下手中的茶皿,神色淡漠得终年积雪的神山。
“你就这么恨我?”
拓拔令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还意气风发的身影立即就变得落寞。
此时屋外的雪梅悄然飘落,血色的花瓣带着冬日的冰凉落在男人的玉冠之上,像是安慰又像是奚落。
这本是他特意为了姜萝准备的中原装扮。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爱你。”
他抬眼对上女人那双古水无波的双瞳,身子如同被人扔进了冰窟,从内到外的寒。
不爱不恨,才是这世间最绝情的情绪。
但他不信,一个可以为了百姓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人,不可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即便你如此说,今夜我也还是得留在这里,这样我才能坐实你的身份,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来打搅你。”
他默默弯腰,将那片已然冷透的残片放进了自己的胸前,仿佛那是一件遗世珍宝。
“随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