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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都大酒楼,一座十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它在左稻市也是数一数二标的物。

现在随着左稻市一座座摩天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它已经没落了,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丽都大酒楼站在左稻市这片钢筋混凝土丛林里,犹如一个矮子在仰望着周围的一个个巨人。

无论它的外墙经过怎样的粉刷,仍然掩饰不住它沧桑的岁月。

赵剑强的老板,唐娜就选在了这里与自己的董事长宋利生及他的心腹李布画共商大计。

唐娜现在的名字叫殷美妱,她之所以拥有两个名字是因为她小时候家里父母一心想要个男孩。

已经连生了五个丫头,在计划生育的年代,贫困的家庭条件实在不想因为她再交罚款,就把她送了人。

可是在户口制度还不健全的年代,她两个家庭的户口均得以保存了下来。

殷美妱今年28岁,不同于农村孩子粗糙黝黑的皮肤,她的皮肤很是细腻白皙。

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这双眼睛总是让你觉得总是言有未尽之意,想要与她说点什么的冲动。

幼年穷苦的家庭出身造就了她自强自立的性格,养父母倒是对她很倚重,倾尽全力供她读书。

可是农村的孩子想要翻身实在太难了,偏远的农村,穷苦的经济,贫乏的教育资源。

用她自己的话说,老师的知识还没有我懂得多,即使她很努力,也给不了她多少助力,拼尽全力的她也只能考了个卫校。

但是她知道,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她自己,她也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资源利益最大化。

毕业后面对众多的追求者一盖拒绝,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在等,等一个机会。

她不想钓什么金龟婿,门不当户不对的,没那个福分,她也没那份奢望。

没有相应的实力是把控不住那份爱情的,被人玩腻了早晚会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要想改变命运只有更大的舞台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她卫校毕业后离开了家乡,来到了省城左稻市隐伏了下来。

好猎手从来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从众多异性频频回眸的目光里,她知道自己的优势。

在小池塘里是钓不到大鱼的,所以她放弃了薪金比较优厚的诊所,专门选择高档小区附近的卫生所,哪怕只管吃饭也愿意。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

22岁那年她认识了来卫生所看牙疼病的左稻市经贸公司总经理宋利生。

那年宋利生42岁,残酷的商场搏杀让他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形成了地中海,好在他笑到了最后。

凭着当时改革的春风,企业改制,他吞并了市里的几家国有商业企业,从当初的弱小一度成为了左稻市知名的大企业,同时也让他寄身为富人行列。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鲜花开在哪里都会引来蝴蝶的。

宋利生去卫生所治牙疼过程中在众多的白芍药中发现了这朵红玫瑰。

按以往的经验只要他勾勾手,花上个千八百没有不上手的。

可是这个叫殷美妱女孩无论是言语挑逗,还是金钱诱惑就是不上钩,但是她那双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总是在宋利生心里晃动。

他知道自己沦陷了,这种吃又吃不着,看着心里又痒。

你说拒绝吧,跟她说话还脉脉含情,你说亲近吧,她还明显能让你保持窗户纸那么厚的距离。

这种欲拒还迎的把戏把宋利生吃得死死的。

难不成她想让我娶她?这是万万不能的,没有自己在那个位置上的老岳父的帮忙,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哪有这么顺风顺水的?

可是这种看得见吃不着抓心挠肝的感觉让宋利生痛不欲生。

没办法,宋利生只能通过老板娘把漂亮的殷美妱约了出来。

详谈之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殷美妱也不是不答应床笫之事,只是想要他公司10%的股份。

不是美人不愿意,只是钱没到位,不过想要10%的股份确实有点多,但宋利生咬咬牙还是答应了,办过手续之后,宋利生终于得偿所愿。

有了钱之后的殷美妱完全没有农村妇女那种张扬显摆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喜欢奢华张扬的人,一向喜欢低调、暗中成事。

所以今天她选择在这个外表不起眼的丽都大酒楼与董事长宋利生及他的心腹李布画详谈下一步计划。

在丽都酒楼十楼一间客房里,房间内部装修谈不上多么奢华,仅仅是柔和的灯光撒下来,就给人一种家的感觉,没有压力。

房中陈设有些简陋,一张方桌,六盘菜品,三个人成品字落座。

坐在正中主位上的正是经贸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宋利生,今年已经四十八岁。

宋利生左手边正襟坐着的正是拍卖会现场出现的中年眼镜男,他叫李布画,是宋利生的股肱之士。

宋利生右手边坐的则是赵剑强的老板唐娜,她今天穿的浅灰色的连衣裙,未施粉黛。

但有些人的美丽不是靠脂粉装点出来的,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引人摄魄,害得宋利生眼睛都挪不开,恨不得把眼睛粘在她身上。

李布画则扫眉搭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尽管心里砰砰乱跳,但他知道不是谁的女人都可以乱看的。

这正是殷美妱要达到的效果,频频给宋利生夹菜,用眼神示意李布画喝酒。

尽管李布画没有看自己,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李布画都知道。

喝过了几杯酒,也许是精神放松了下来,宋利生李布画二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眼镜男抱怨道:

“董事长,你说现在让孩子们读书有什么用?

还不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接着打地洞?

农民工的儿子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还不得去工地搬砖?

这书不是等于白念了吗?”

地中海宋利生接话道:

“老李,你也不能这么说,读书读的好,最起码能让你多了一种选择。

当初,你若是没有文凭,第二中学教师招聘,你也不能当一名老师不是?

你若当不上老师,也不会碰上我,也不能被我挖到公司做高管不是?”

李布画赶紧点头:

“那是那是,多亏董事长提携。

像我这种没有根基的草民若不是遇上贵人哪能飞黄腾达呢?

哪像您生来就是穿黄马褂的?”

听了眼镜男的吹捧,宋利生笑笑说道:

“其实这当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刚解放那会儿,我的爷爷认识一箩筐字就当了大队书记。你说这当官难不难?

说难呢,就是现在了。你知道现在这世道有多少人想削尖了脑袋往体制内钻营?

这些人正是看到了吃皇粮的好处,这好处不在于生活的保障,经济的稳定,而在于政治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是有辐射性的,他会影响你们家族几代人在体制内的传承。

这就是你看着虽然当官拿不了几个钱,可是仍然有许多人想尽一切办法要进入体制内的原因。

所以这当官呢,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有凭实力因机缘巧合因时上位的。

但大多数还是近水先得利,尤其是当高官,他们一定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所以这高官就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的。

所以说不是读书无用,是因为官场上的位置就那么多,尤其是高官。

家族世代为官的,人家几代人的努力就为了官本位,凭什么轻易地让给你?

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稀缺。如果遍地都是官,那还叫官吗?

当个芝麻小官,如果没有贵人提携,不知道要怎样打磨才能熬到乡里县里,更不要说市委、省委省政府这样的级别。

在官场上,有时候哪怕相差半级,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辈子无法跨越的坎,是可望不可及的。”

宋利生的一番官论引得眼镜男不住地点头,夹了口菜,李布画道出心中的不解:

“这为自己花钱铺路我能理解,这次为他人做嫁咱老李却没看明白。”

宋利生白了眼镜男一眼,转头对殷美妱说道:

“这事你给他解释解释。”

殷美妱撩了一眼宋利生,心道:

说的冠冕堂皇的像那么回事,自己连高中都没糊弄下来还说别人,还不是你家老头子要退下来了,想另找一座靠山继续作威作福?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嫣然一笑接过眼镜男的话茬:

“你是说拍卖会那事?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这次省委书记要退了,省委秘书长顾仲年还是个正处级,他要想爬两级到正厅,就得想些办法。

所以我们就帮他推一把。”

这时眼镜男手指向上指指,接茬道:

“上头是他的老领导,他又跟了他两年,按说怎么着也能对他照扶一二吧?”

宋利生看了看眼镜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照扶一二是肯定的。

但他顾仲年只是个正处,省委书记临退下来之前,顾念交情能把他安排到条件比较好的县任县委书记就不错了。

可是顾仲年是个死板的人,他要爬到市长市委书记的位置,这辈子就不要想了。

官场上根红苗正的人有的是,像他这种没背景的就不要想了。”

“难道上头就不能帮他使使劲?毕竟他跟了书记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眼镜男有些不解,亲戚朋友求到头上还要帮忙,何况跟了几年的老领导?

“呵呵,老李你还是想简单了。”宋利生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

“省人代会马上就要召开了,老领导要退了,只要他肯提出来,人大代表们怎地不会驳回来。

但是人家凭什么帮你?就凭你跟着鞍前马后跑腿那么几年?

大人物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许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大人物都知道自己话语的分量,所以他们都语迟,不轻易许诺。所以让他们开口?难呐!

除非你有可交换的筹码,可是他顾仲年缺的正是这个筹码,所以就得拿真金白银去换。他顾仲年有钱吗?”

“那你直接给他500万多好?让他送出去不就得了?何必绕个大弯子,还要被扣去那么多的各种税费?”

眼镜男表示不解,跟自己见到的送礼方式大不同。

这时殷美妱说道:

“老李,这你就不懂了吧?

直接送现金或银行卡,他省委书记敢要吗?

官场上送礼讲究的就是个心照不宣。

省委书记就不怕老了老了,马失前蹄?

所以有些人不是不收礼,他是怕留下污点,想要的安全些罢了。”

“那我们给省委书记送礼,那姓顾的知道吗?”眼镜男有些怕这些钱打水漂。

“自家事自家知。顾仲年再是个白痴,有人送他一个前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殷美妱白了眼眼镜男。

宋利生冲着大美人竖起大拇指:

“高见!

在高层,没有近水可依,所以只能想些偏门。

要说送礼,就得送到人心里去。

我先前代表顾仲年曾暗示他的老领导,可是无论送钱送卡,他的老领导都是不收。

只说你们这年轻人有发展,但是他没答应,这事就不做数。

直到我拿到他外孙女的一幅画,说是送到拍卖行去,老领导才赞许地点点头,这算是默认了。

所以那幅画即使什么都不是,只要是出自老领导家,他就值钱!

这件事只能是他知我知,彼此心照不宣!

哈哈,喝酒!”

宋利生端起了酒杯,事办成了,心里高兴。

又一杯下肚,眼镜男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用纸巾擦了擦额头:

“你还别说,那幅画在安康也成了热闻。都说信托投资公司是个大脑袋。”

“老李,这你就不懂了,艺术品怎好估价?无价!

有人愿意买,它就值那个价!”秃顶男夹了一口菜,用筷子比比划划道。

眼镜男却没有顺着秃顶男的话说:

“要不谁都愿意当官呢,这当官就是风光。”

“呵呵,你只看到当官好的一面,还没有看到当官背后受罪。

这下面要民生上面要政绩,中间还有些同级恨不得你马上就进去,好腾出位置。

呵呵,这人呐,活在世上,谁不是忍气偷生呢?”

宋利生伸手拍了拍眼镜男肩膀。

“听说安水市杨副市长这两年势头强劲,不太好相与。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投资杨副市长呢?”眼镜男向上推了推眼镜。

“他这是看安水戴书记这两年也要退了,想要出点成绩,也好扶正不是?

但是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老翼伏枥志在千里的道理。

即便老戴从安水市委书记的位置退下来了,但是他的影响力还在,何况暂时还没退呢?”

“这戴书记又是怎么回事?”这人事关系有些复杂,眼镜男有些晕。

“哈哈,当年顾仲年当上省委秘书长还是戴书记举荐的。

这次顾仲年要就任安水市市长,还是需要戴书记向省委举荐的!这就是为什么不选杨副市长的原因。

何况顾仲年背后还有省委书记这尊大佛?”

宋利生夹了口菜,有些感慨:

“这苗不在好坏,关键你得长在垄台上,再壮实的根苗如果长在垄沟里,也只有被锄掉的命运。

官场上有背景,有根基的,即便能力平庸,上面的领导也会把那些能干事敢干事的人搭配给他。

这样有了成绩,也是那个有根基的人的,而干事的人最多能弄个物质奖励就不错了。

但大多是口头奖励或表彰大会给你挂个大红花,就够你吹嘘一辈子的。

所以在官场不是你干的越多越好,越能干越好,关键是你得跟对人,站好队!你的官路才会通畅。”

心情舒畅加上酒精的加持,宋利生的话有些多:

“汉初三杰之一韩信知道吗?”

宋利生见眼镜男点头又摇头,秃头男点头,便点着眼镜男数落:

“你是读书人,反而不如我一个做生意的。但凡是中国人都应该了解一些历史。

韩信没得势之前能受得了胯下之辱,饿得不行了,还不是低头向漂母要饭吃?反而落得漂母一顿数落。

你以为韩信是普通人?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还能挎着把宝剑?这不是捧着金饭碗晚饭吃吗?

汉末那个时节,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但就凭这把剑,他就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他也是末世贵族。

所以说这人呐,在没有实力之前,该忍就得忍着,该认熊认熊,不丢人!

在单位里,不是你的能力越强就越会得到上司的赏识,有时候反而干得越多越遭人嫉恨。

因为人家都知道你没根,反而挡了别人的道,不整你整谁?

官场上只有利益,想要得到利益,就得用利益去换。

这人呐,真得干到老学到老,还真得与时俱进!来,喝酒!”

殷美妱心中暗笑,还真是现学现卖,前些天还反对投资顾仲年呢,今天就卖弄。

又一杯酒下肚,眼镜男吃了口菜,放下筷子说道:

“我听俺家表姐说,那个年轻人最近情绪有点不稳定,不会露什么马脚吧?”

李布画这是怕赵剑强这唯一的环节出现纰漏。

“没事!他是顾仲年的外甥,给他舅舅办事他还不知道轻重?

况且一个月一万块钱的工资呢,在安康市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的工资了,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那是。”工资高就是最好的利器,不得不让眼镜男认可。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眼镜男向宋利生请教下一步计划。

“命运就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以金钱为利器让天下人为我所用。

所以,冷灶已经烧了,接下来就是一个等字。

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就一个字,等!等待事情发酵。”宋利生定下了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