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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禹川没有接下那一剑,早在剑势刚起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已必败的结局,果不其然,横在身前格挡的龙雀刀仿佛脆纸片一般地断裂,剑光落在他的身上,撕裂一般地疼,他倒在地上,瞧着天上猩红色的豁口压下来,全身的气力一松,算是认命。

但他没有等到想象中自己被吞噬、被毁灭的场景,幽蓝的光仿佛野火一般,从天边的一角、地上的一角烧了起来,原本天幕落下时赤红的世界开始飞速地变化,时间的沙漏突然被人翻转,面目全非的一切正一点一点变会它原本的模样,爬出来的怪物回到了阴影里,阴影退回黑暗;萧雪辞脚下的鲜血倒流回尸体之中,然后尸体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枪,回到他们的军用飞舰中……

夏禹川茫然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飞速变化,惶惑不安的目光最终落到站在面前的少年脸上,萧雪辞不等他问,就很是平静地开口道:“时间会退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那一天。”

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在快速地倒退,除了夏禹川,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在时间回溯地缝隙里,他听见萧雪辞对他说:“他们对你很好。”

夏禹川:“什么意思?”

“蓝黛原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选择送你离开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世界,让一切回到起点。”萧雪辞指了指天幕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红色,“沈砚也是一样的,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他又找过我。”

萧雪辞回想起他让沈砚杀了夏禹川那天发生的事。

他走了,躲在暗处冷眼看着事态恶化,但是没过多久沈砚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到了他,一见到他,沈砚就说:“我想救他,其实有办法的。”

萧雪辞没吱声,他只是眉目冷淡地看着沈砚,随后道:“诸事因他而起,自然从他而终,这是唯一的办法。”

“要怎么做?”沈砚立即道,憔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轻松和希冀。

“破而后立,让一切回归起点。”萧雪辞靠着墙,凌厉的眉眼被压在肆意生长的头发下,他望着沈砚,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足够让对方听懂,“毁灭和复苏可以是同时发生。”

“他会没事吗?”沈砚点点头,又不放心的确认一遍。

“凡事总有代价,自然不可能变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萧雪辞给出了一个中肯、但沈砚还算能接受的答案,“他会活下来,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他们谈话的地点是一处破败的废墟,萧雪辞脚下踩着尘土,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同凡人做交易的神,无悲又无喜:“最重要的,你,还有你的朋友,都会死。”

“你们本就是早该死去的人,受神的恩德存活,命运翻转同时也带走了神的力量,你们自然就跟随原本的轨迹化作尘埃。”萧雪辞道,他口口声声说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还是来多管闲事了,“沈砚,你想好了吗?”

沈砚忧心忡忡地走了,他自己死不足惜,但蓝黛,他不能替别人的命做决定。

萧雪辞望着沈砚的背影沉默不语,真正冷漠的神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他低头看向手中蓝黛还给他的那枚代表权力的勋章,轻轻叹了一口气,昔日的两个少年,如今做出的决定依然是一样的。

回忆到这里结束,萧雪辞看着面前还没从那种疯狂状态里醒过来的夏禹川,很难评价什么,他亲手杀死了想要拿命拯救他的两个人,但他疯了,所作所为不是他的本意。

算了,少年垂下眼眸,是那俩人求他的,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因果,沈砚和蓝黛死了,银岭系统毁了,神的力量重新汇集,反正是顺带的事,他帮一把吧。

萧雪辞一巴掌拍在夏禹川额头上,力量一股脑地灌进去,然后就看见夏禹川脸上的那种冷漠和麻木渐渐消失,眼神渐渐清明,然后浮现痛色。

看来是想起来他自己做了什么了。

少年做完这一切,天地的变化刚好停止,时间倒退,定格在十年前夏禹川和沈砚未曾相遇的冬天,萧雪辞收回手来,他从袖中拿出一卷帛书,上面陈列着夏禹川的罪状:“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你终归害死了不少的人,本不该放你的,但那两人为你顶了罪责,那就到此为止吧。”

“你……”夏禹川不敢置信地回想着他刺入沈砚胸口的那一刀,蓝黛倒下时眷恋又遗憾的目光,心脏紧缩一般地痛,他都做了什么啊,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但面前的萧雪辞不是当年的萧烟,不会安慰他,更不会给他擦眼泪,那少年仍旧一脸平静地告诉他:“你的惩罚,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曾经所有染指过神明的人,他们也会得到他们的判决。”萧雪辞道,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阿雪。”少年离开之前,夏禹川忽然叫住他,对方脸上还有伤,一身红衣沾染了灰尘和血污,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整个人依然是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他们妄想杀你,我试图拉你沉沦,你就没有一点怨气吗?”

“你会因为蚂蚁咬了你一口而生气吗?”少年反问道。

……

废土的尘埃上升起了黎明,逝者眼里消失的黄昏之间,隆冬的大雪落在地上,孤独和寒冷一起在血液里流淌,一切都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最初,但与当时又不是全然一样,萧雪辞离开时,顺便抹去了家族的存在,留下了一个不依靠系统的盛世。

夏禹川看着壁炉里火焰燃尽,看着积雪压垮脆弱枝干,看着城市的灯火璀璨——万家喜乐与他无关,沈砚死了,蓝黛同样没有活,即便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也没有。独自幽魂一般等待岁月流逝的第五十年,他终于熬不住了。

说实在的,孤独这种滋味他太熟悉了,可即便是当年半死不活在罐子里时,也没有这么难熬。

五十年,足够让一个人从青年才俊到垂垂老矣,从上周他下楼梯时忽然闪了腰开始,夏禹川忽然就意识到他老了,须发皆白、满面皱纹,这样的老态龙钟,恐怕沈砚也认不得。

今天没有凛冽的寒风,适宜出门,夏禹川拿起靠在门边的黑色雨伞,却忘了戴围巾。

伽蓝市的冬天永远漫长冰冷,钢筋混泥土浇筑的楼房带着寂寥的灰色,不知怎的,夏禹川今天的心思格外地杂,他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脑子里忽然窜过去一段很长的自我介绍:“吾乃大唐开府仪同三司……”后面是什么来着?一个张扬的少年脸庞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哦对,那小子叫贺镜来着。

身边跑过去几个嬉闹的孩童,手里一把红缨枪戳来戳去,看着格外滑稽,那小孩脚下一个踉跄,长枪一瞬间就脱手而去,人则一屁股摔在地上,眼里一包泪要掉不掉的。

夏禹川眯起花了的眼睛瞧那孩童,他记得当年有个人教过他:“你的基础不如他,下盘不稳,照他的来你只会被枪势带着走。”他还记得他学的那一招,叫回马枪。

夏禹川不着边际地想着,慢慢地走在大街上,忘了手中的雨伞,仍凭白雪飘落发间。

旁边有一群少年在嬉笑打闹,散发着一股青春活力。突然,一个巨大的雪球砸歪了方向,朝着他心不在焉的行路人砸过来,免不了要吃一头雪了,夏禹川来不及躲,看着迎面而来的雪球叹息道。

“爷爷小心!”温柔清冽的男声在旁边响起,一个身姿挺拔如松柏的青年人撑伞挡住了朝他砸来的雪,抬眸看去,仿佛是幻觉,他竟又看见了那人温润如玉的模样。

蓦地,夏禹川瞪大了眼睛,脸上难掩惊骇之色,颤颤巍巍伸出了手,想要碰一碰,看看是否是海市蜃楼,情不自禁地,一声久违的“沈砚”就涌到了喉咙。

“沈砚?”另一个男声先他一步喊出了口,细细去听,这声音也熟悉。

“沈砚,你怎么跑去扶老爷爷了?”蓝黛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他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没有那些惨淡过往加诸身上,他看起来是那样神采飞扬。

“来了,蓝黛。”身边这青年应着,语气却是更加温柔,他低头把伞递到夏禹川手里,笑道,“爷爷,您还是撑一下伞吧,否则会被雪埋掉的。”

他说完,竟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夏禹川有心想挽留,这就是他的沈砚,那双眼睛,和他记忆中一样潋滟横波,温柔无限。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才一眨眼,面前的人就杳无踪迹了,面前只有黯淡的路灯、漆黑的街道,以及呼啸而过的风。

找不到的,幻觉一样。

朝阳从地平线上起来,巡街的工人在积雪上找到一个安详死去的老人,或许他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吧,临终前见过了所求之人。工人想着,一边将老人僵硬的尸体送去入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