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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衣向来也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但微微发烫的胸膛,让她想起那样的场景——

光照进黑暗,室内遍布着的小小的尸体,她抬起头,却只看见逆光的身影。

那是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场景。

所以一旦遇到希望,她怎么可能冷静。

于是她同狗皮膏药般,继续笑道:“江大公子是还在怪我?我是诚心诚意想请大公子出外游玩……”

说话间,她内力汇聚,一股奇异的药香从她身上悄然发散。

试一次,她只要试一次,就可以知道傀儡术是不是对吃过药的江瑾临无用。

就在药散出时,秦归雀转过头,霎时间变得漆黑的眸子,将视线落在了紧盯着江瑾临的沈素衣身上。

于是在惊呼声中,异变突生。

*

秦归雀感觉自己像是在俯瞰世间,俯瞰苍生。

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出现了一段记忆。

记忆始于十六岁那年的院子。

他认出了院里横尸的男子,认出那血泊中的身影是他的师父,认出尸体旁呆站的少年是他自己。

可他却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是在平静得看着别人的故事。

——七年前。

偏僻的小院里,血泊里的尸体还睁着眼。

阁里已经查验过尸体的情况,确认信陵阁阁主是与人激烈打斗后重伤昏迷,随后失血过多而亡。

唯一的线索是尸体身上找到的一块牌子,上头写着“池东年”三个字。

确认人彻底死了后,院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到了,人直跪到了院外。

他们垂着头,哽咽道:“弟子来送阁主。”

年少的秦归雀站在尸体前一动不动。

他看向周围,觉得脑子有些晕眩,于是他不再看尸体,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墙边。

一抹血迹映入眼中。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走到墙边,随后翻过了墙,并且躲过了身后人的追击,头也不回得逃出偌大的城池。

傍晚的时候,他停在林间,躲在树后。

看着一胡子拉碴的男子被数个神情呆滞的人抓住。

他听其中一人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问道:“池东年,朝玉在何处?”

秦归雀攥紧了拳头。

池东年……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就是池东年。

叫池东年的男子语气淡淡,“死了。”

“尸骨在哪?”

“丢进海里了。”

那人安静了会,似乎是在思考着池东年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片刻后,他点头道:“带走。”

几人拉起池东年。

秦归雀默默看着,打算等人走远了再跟。

然而就在他要缩回树后时,不知何处来的人倒挂在了他眼前,面无表情道:“有人偷听,杀死。”

下一刻,几人便包围了他……

打斗结束得很快,几乎是碾压局。

他负了伤,摔在地上,又缓缓爬起来,看着利剑朝他刺来。

正当此时,他脖子处挂着的牌子随着他往前扑时,掉了出来。

要击向他的人骤然止住了攻势,看向他胸前的牌子,眸中多了丝茫然。

其余人皆是呆在原地。

不过呆滞也只是一瞬,他们便恢复动作,继续下死手。

然而一瞬也够了,方才瘫软的池东年突然暴起,打伤身边的人,冲到秦归雀身旁,给秦归雀喂了颗药。

秦归雀被迫咽下药。

他干呕了声,去没吐出来,脑子也变得更加昏昏沉沉。

池东年挡在他跟前,替他挡住袭击的众人。

寡不敌众,片刻后,池东年被打了出去。

黑衣人提剑刺向秦归雀。

秦归雀抬起头,神色却是变得漠然……

他的内力疯狂上涨,出手的动作总能精准朝那群人的软肋下手,借着风、借着树,甚至借着地上的石子绊敌,竟也能以弱敌许多的武功与多人对敌不落下风。

不多时,地上皆是横尸,秦归雀拖着刀走向池东年。

池东年大概是知道秦归雀这会的状态有异,因此颇有些无奈得躺了下来等死。

“能寻着你,还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我好命,只可惜,连累了你师父,他是个好人。”

照理说,秦归雀也该好奇师父究竟为何而死。

但那一刻的他,什么也不在意,他盯着池东年,想到对方方才给自己喂药的场景,只觉得对方是碍眼的东西,需要清除掉。

于是运内力,抬手要砍向池东年。

只是他到底没落下刀。

因为就在他准备动手时,眼前就一黑,随即嘭得倒下来,直砸在池东年身上。

再醒来,他在一处山洞,什么也记不得,甚至连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全然一副失忆的样子,只能瘫在角落茫然得看着眼前给他烤鱼的男子。

池东年知道他失忆后,把鱼递给他,笑道:“好孩子,把鱼吃了,爹带你去治病。”

秦归雀皱着眉,“爹?”

池东年若有其事点头,“是呢,我是你爹,咱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砍柴为生,没想到前天你摔下悬崖摔坏了脑袋,把脑子摔坏了,爹爹我听说南边有个神医,能治这病,带你去治病。”

少年秦归雀总觉得不大信眼前人的话,但他肚子的咕噜声,还是让他接过鱼吃了。

之后他便跟着池东年东躲西藏得往南边走。

他问:“爹,我们为什么不走人路?”

脏臭得像乞丐的池东年小声道:“爹习惯了走山路。”

“我不习惯。”

“胡说,你打小在山里长大,怎么能不习惯,你最习惯走山路了。”

“爹,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那你就不要觉得,等你治好了脑子,就知道你爹是最疼你的了。”

他和池东年这个便宜爹混了很久。

他问池东年,“爹,我有娘吗?”

“废话,你以为你石头缝里出来的啊。”

“那我娘呢?”

“你娘……你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太久,回天上去了。”

“爹,我是失忆,不是傻子,我娘死了。”

“哈哈哈,我儿真聪明,不过死不好听嘛,咱们可以说得委婉点,不然爹这心里不大好受。”

“哦。”

后来他跟着池东年到了扶水郡。

城外山林,池东年同他道:“阿雀啊,你在这等我,不要走知道吗?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