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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秦归雀突如其来的询问,君扶月有些愣神。

会想离开吗?

君扶月拧眉。

她过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到这一刻,也依旧觉得她就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君扶月,她记得她的母亲、外祖父外祖母,记得自小到大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些上一世的记忆,便只成了记忆。

可如今倒觉得,她是不是就像江瑾临一般,意识被塞到了这个君扶月的躯壳里。

她只是在那个世界睡了一觉。

其实她是有回去的可能的,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回去见记忆里明明清晰,但感情却莫名淡漠的亲人,朋友,以及她为之努力半生的事业。

而不是待在这个没有灵魂的世界,或许在主机断电的那一瞬间,在捉摸不透的那一瞬间,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她轻声道:“突然就有些理解沈镜了,世界死了,人便不是人了。”

秦归雀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抓住君扶月的手,

“它没死,”

他紧盯着君扶月,“若它是死的,秦赤不会认得我,宁岸不会留下手札,池东年不会拿到一颗药给我吃,江大公子亦会一直信着天命,”

“若它是死的,就不会有沈镜多年后又带来了你,它不是死的,它分明在求你留下,它在求你救它,”

他说着这样的话,红着眼眶却只认真道:“即便它真是死的,可我是活的。”

君扶月还是头次见着秦归雀红眼的样子。

她抬起手落在眼前人的脸上,随即在秦归雀紧锁着她的目光中,轻笑。

“是,阿雀是活的,我也是,我不是沈镜,即便能走,我也舍不下,舍不下即使只是虚妄却也真实见过的万家灯火,还有你。”

……

即使明知“陨石要撞地球”,世界随时都可能毁灭,在毁灭的前一刻,人都要生活。

比如君扶月。

比如将小姐拉进怀里的阿雀。

他们换了酒,煮了茶。

坐在桌旁,君扶月靠着秦归雀,看他拨弄着茶炉里的炭火。

火星子蹦着,舱内热气驱走了秋的微凉,也叫她熏得泪眼汪汪。

“停了。”

她伸手去拦,却只虚扶着秦归雀的胳膊,拦不下去。

左右都是男子身上清隽又不羁的气息。

耳畔微热。

他问:“小姐,茶可以放上去了吗?”

君扶月有些气恼。

哪有点了火,泡好了茶,却不将茶上炉子煮的人。

于是哼声道:“不可以,我原也不想喝这茶……”

她推着秦归雀不叫他放茶壶,却被攥住手腕。

转过头看秦归雀,又被堵住想要出口的话语。

茶壶忽地被嵌在了炉上,将燃起的火苗掩了个干净。

犹听得壶内的煮茶声。

从初始温水煮青蛙似的温和,到被炭火点着后毫不留情的震荡。

茗香渐在舱内流转。

君扶月眼眶发烫,头昏脑涨。

她抱着阿雀的肩,透过小窗,望向外头。

视野里的景象变动。

这初秋的湖水,突如其来得蒙上了一层愈来愈浓的雾气。

恰似衣冠楚楚下,遮掩着的狼藉。

茶煮得格外久,沸腾着,却还未开。

君扶月看着茶。

突兀的在脑海里想到那样的情景。

猛虎喧嚣,闯入布满蔷薇的荆棘,被荆棘束缚、困咬,却丝毫不退,愈要前冲。

那样勇猛的精神,叫她禁不住得畏惧,又让她被鼓舞得心潮澎湃。

霞染双晕。

她在温柔序曲里,轻声唤着,“阿雀,我心悦你,”

又在桴鼓相应之时,咬唇哭道:“阿雀,我……守不住了。”

茶快要沸了。

他应道:“小姐你等等。”

君扶月只得茫然望着外头。

白雾渐浓,游船在雾中,随波沉浮,行近流远,不愿有片刻静止。

虎蹄残忍得践在了蔷薇上。

她骤然看见一缕阳光穿破云雾。

刺目的阳光从眼前,冲进脑海,将她的防御溃了个干净。

她埋首于秦归雀怀里,忘了呼吸。

不顾茶不曾烧好。

她小声道:“阿雀,不喝了……”

秦归雀紧皱着眉头。

他哄道:“小姐,不想再赏会秋色吗?难得有游湖偷闲的时候。”

说着话,伸手又加了些炭。

君扶月被拦着腰。

她忽地看到外头过去的游船,不由攥紧了裙裳。

抿唇委屈道:“你这茶烧太久了,我实在没脸待在这了。

秦归雀眸色骤深,他温声道:“小姐,我好难才能给你泡壶茶……”

他垂落几丝头发,额头有层薄汗,挺俊的鼻头,微薄的唇,黑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她,衣冠楚楚的表面乖巧得一动不动。

却又在某处张扬着等她一声令下。

君扶月看呆了眼,不免凑上前去。

于是一壶茶烧了又烧,叫炉子又添了两次炭。

君扶月认命了,舍了脸面喝完了某人泡的茶。

船抵岸,她直接上了马车,随后靠在秦归雀怀里暗叹。

自从上次夜看宁岸手札完,一晚上都在听“雨打风吹花零落”后,阿雀就像多了个兴趣爱好。

她竟也乐在其中。

这会子余光瞥到湖面的游船。

脸一红,劝到自己。

这世界是假的。

所以四大皆空,便不羞不躁,不放心上,只看眼前,及时行乐……

*

不得不说,秦归雀虽然懒得听,懒得想。

但有时候总能抓住事件核心点。

比如就算你知道了一切,想得再多,你也得顾着眼前的工作。

和沈赢舟再见时,二人仿若忘记了当时游船上的谈话。

自然也没人提及沈念杨。

只是沈念杨却在偷摸跟踪秦归雀后,发觉这人在腾阳山有秘密。

他看到山上的两座墓碑,虽无名姓,但却标着慈父慈母的称呼。

他打听到秦归雀常出没沈家附近,似乎意有所图。

这秦归雀怎么可能和他五弟没关系。

他迫切想知道,秦归雀是不是五弟的孩子,说不得他能发现什么,然后在父亲面前证明他是最有用的孩子。

就像他来雍朝,也并非一时兴起,他只是不服气,当年父亲就把什么事都交给沈祁安,如今又开始栽培小妹沈素衣,那他就不值得任用吗?

想争口气的心思越来越重。

直至扶水郡举办的运动大赛快要开始的这日,热闹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