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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永生回忆 > 第189章 离别即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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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我六十岁生日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我‘死’了。

我的‘遗体’毫无声息地躺在豪华棺木中,呼吸完全断绝,气息变得绵长而轻缓,心脏每分钟只跳动两下,这种像极了冬眠中龟蛙的假死状态,是我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功法。

假死脱身,实是被逼无奈之举,只有让亲人至朋亲眼看到我‘死’了,我才能了却凡事、脱身回返。

龟息之法可使我陷入假死状态,那有点儿像是遁入梦境的感觉,周围的一切就如同隔着一层屏障,有些不真实却依然清晰,这是因为我必须保留一丝能够随时唤醒自己的意识,要不然假死成真死,那可就太悲剧了。

整整两天,我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假死状态,等待着正在不断赶回来的亲人。

麦斯欧德和阿芒蒂娜带着我的外孙女回来了,无比浓重的悲痛泛上了他们的心头、爬上了他们的面颊;安东尼和奥莉娅娜也赶来了,他们带来了科隆纳家族的深切哀悼和浓浓不舍;教会也派来两位枢机主教,代表教皇封我为圣徒,算是对我为教会所做一切的盖棺定论;腓力六世也派来了使者,向我献上真挚的祝福和祈祷,同时向克劳德特的大儿子表达了殷切关怀;隐修士们列队而来,用最真诚的祈祷送上祝福;家族后辈更是痛苦哀伤,悲伤气氛弥漫在整个罗通德城堡。

众人当中唯独少了一人,那是我最牵挂的人。

在一片悲伤和哀思中,我的棺椁下葬了,墓穴的石门重重关闭,亲人和朋友相继离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我久久等待的安静黑夜,终于到了。

时近午夜、万籁俱静,我从一片懵懂中猛地醒了过来。

我先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气息沁入棺盖、顶出安魂钉,再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外面的椁盖是用整块石板雕就而成的,分量不轻,但并不比顶出安魂钉难到哪去,在气息的托举下,椁盖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角。

我刚起身欲出,就在一只脚已经跨出棺椁,另一只脚还在棺内时,外面突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我的动作为之一顿。

一个女声响起,那是奥莉娅娜,只听她无奈又气愤地说道:“你都已经跪了整整四个小时了,还要跪到什么时候?万一跪出个好歹怎么办?你也不年轻了,别再这么任性了。况且,你不起,孩子们也不敢起,你忍心让孩子们陪你一直这样跪下去?看看,我的乖外孙女都累坏了。”

奥莉娅娜早早就霸去了阿芒蒂娜教母的位置,按她说的,她就算不能嫁给我,也要做我女儿的母亲,因而,阿芒蒂娜的女儿、我的外孙女维拉尼卡出生以后,奥莉娅娜也就顺理成章地晋升为我那可爱外孙女的外婆了。

奥莉娅娜对阿芒蒂娜母女的宠爱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位,她那两个亲生儿子可是为此吃了不少醋,却也只有干吃醋的份儿。

那个让我深深牵挂的人、我的好兄弟斯科特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今天的话也特别多:“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我们七兄弟的经历,当初,我们是作为主人的侍者才被招募到一起的,但是,你们却并不知道成为主人的侍者,对我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我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那年冬天,我独自流浪在街头,居无定所、饥寒难耐,连着好几天都未能吃到一点儿东西,眼看就要饿死在路边,却恰巧被先族长遇到、救了回来,并送到了主人面前。

我的印象很深刻,主人为我盖上了一件毛茸茸、软绵绵的毯子,还为我煮来一碗热粥,身上的毯子让我如沐暖阳,主人的善良和怜惜更似雪中之碳,使我感受到自父母双亡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

自那天起,我就当以前的自己死掉了,却在心中默默发誓,赐予我新生的先族长、老主人和主人将是我一生效忠之人。

那时,主人刚刚经历诸多苦难,常常暗自悲伤,我完全无能为力,令我深感愧疚和不安,因此,我曾发过誓,我将以主人之忧而忧,以主人之乐而乐,所以我拼命学习主人教给我们的那极其难以理解的哲理以及由其延伸得来的武技。

我可以为主人完全改变原本的性格和脾气,做一个以前从未想象过的自己,无论怎样的改变,我都感到无比开心、异常满足,只因我能帮到主人了,因为主人和兄弟们都依赖着我、都信任着我、都把我当成最亲的兄弟,主人不仅给了我新生,还给了我尊严,更给了我活下来的权利和能力。

今天的我、我所拥有的一切,无论地位、身份,还是财富、金钱,统统都不属于我,我只是为主人保管着它们,而它们也不是我所向往的东西,在我心中,这所有一切加在一起都无法替代我想要站在主人身旁的心愿。

主人是神,是真正的神,神怎么可能死呢?神永远都不会死!我跪在这里只为恭迎主人回来,只求主人让我以余生再追随在他身边,无论天涯还是海角,肯请主人接受我的心意!”

“你这个该死的老顽固!我说不服你,也懒得说服你。丫头,你给我站起来,你们全都站起来,不要再跟这个疯老头一起疯下去了。

这个疯老头还以为我们都傻傻分不清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呢!那个坏家伙的身子都凉了、心跳也没了,他真的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走啦!他还没娶我呢!他可是答应过的,坏家伙竟敢说话不算数,呜呜!”

奥莉娅娜永远都是那个开朗泼辣、却也真诚善良的可爱丫头,她不愿孩子们跟着斯科特受这份无谓之罪,也不想斯科特继续折磨自己,只能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劝慰他,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一想到奥莉娅娜和安东尼这对欢喜冤家,我总忍不住要乐半天,安东尼把奥莉娅娜爱到了骨子里、也把她宠上了天,但凡奥莉娅娜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安东尼就绝对会不惜一切地满足她。

奥莉娅娜也绝非等闲之辈,自从斯蒂芬突然病逝,安东尼暂代科隆纳家族族长之位,奥莉娅娜便一直从旁协助他。她利用圆滑而非凡的手段,恩威并施使整个科隆纳家族更加团结、也更加强大,待斯蒂芬的长子长大成人、安东尼交出科隆纳族长之位时,科隆纳家族的威势已如日中天,委实离不开奥莉娅娜地无私付出。

奥莉娅娜在哪儿,安东尼就一准在哪儿。安东尼永远也见不得奥莉娅娜流眼泪,他无比心疼地轻声安慰爱人:“亲爱的,不要再伤心了,你还有我陪着呢!别哭了,好吗?”

奥莉娅娜不住抽泣地说:“我不想要你陪,我要他活着,我本来还等着你死呢!你死了,我就可以改嫁这个坏家伙了,却不曾想他竟然比你死得还早,呜呜呜!”

这些年来,我们只要相聚一起,奥莉娅娜就就总会说一番这些令别人听来大不韪的话,对此,安东尼早已完全免疫,还必须连声应允才行,而我却知道他俩的恩爱深情比金还纯、比铁还坚。

奥莉娅娜抽了抽鼻子,冲斯科特道:“你自己跪着吧!”

随后,奥莉娅娜向阿芒蒂娜、麦斯欧德等孩子大声喝令道:“我命令你们现在就站起来,谁再敢陪这个疯老头继续发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走,都给我进去吃夜宵,让他自个跪着吧!也不知道哪个坏家伙在天堂能不能看到我们,最好让他看到,我们馋死他,谁让他不顾我们,自顾自地走了呢!”

我太了解斯科特了,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改变主意,我要是不出去,这家伙真有可能就跪死在这里了,我也只能一声叹息,向他的固执妥协了。

我急忙大喊道:“我还真馋了呢!斯科特,你也起来吧!”

我一面抽腿身、一面说话,还在棺椁内那只脚上的鞋不小心落在了棺内,我刚欲弯腰捡起鞋子,却又放弃了。

这是我的墓穴,我要离开了,我要离开爷爷、伯父、伯母和父亲了,我要离开兄弟们了,我要离开我的挚爱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留下的呢?就让我在这里穿的最后一只鞋留在这里吧!

饱尝了奥莉娅娜的一顿乱拳,我顶着一双乌眼青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起来。我虽然可以连续四、五天不进食、不喝水,但是,食物的诱惑可不只是生理上的需求,更是心理上的安慰啊!

吃过夜宵,又在奥莉娅娜的逼迫下,我‘表演’了那个被她说成是乌龟冬眠的功法,我在正常呼吸和龟息之间不断切换,奥莉娅娜则不停地摸胸、按鼻,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似的,我求助地望向安东尼,安东尼却只是摊摊手、耸耸肩,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被我盯久了,安东尼只能苦笑道:“您感到不自在,难道我就自在吗?她可是我最最最亲爱的老婆啊!要是换做他人,谁敢让奥莉娅娜这么抚摸,我一早就把他丢进臭水沟里了,可是对你,我却毫无办法,您就老老实实地让她再摸会儿吧!”

奥莉娅娜柳眉一皱,杏眼一瞪,轻哼一声:“这世上除了这个坏家伙,谁还担得起让我去摸?”

安东尼显然被奥莉娅娜训练得十分出色,察言观色的能力无人能及,只见他急忙摇手、连连应声:“对,对,没了!再没了!我错了,老婆,我错了!”

奥莉娅娜回头瞥了安东尼一眼,又轻哼一声,算是原谅了他,然后冲我嘿嘿一笑:“你这个坏家伙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呢!”

她转头看了看站在我身侧的斯科特:“要不是斯科特这个死心眼认定你没有死,我们还真就被你骗过了,说,你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真要回返故乡?难道你真打算不要我们了?啊!”‘啊’字出口,奥莉娅娜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我轻轻拍着奥莉娅娜靠在我胸口的脑袋,环视着我最至亲的亲人们,叹了一口气:“当初,我背井离乡来到法兰西时虽还只是个孩子,但是,我们华夏人尊崇先祖、落叶归根的念想却像是我们的天性,已深深地烙在我的骨头上。

那块土地上有我的生身父母,有我的至亲哥哥,还有让我深深尊敬的大爷爷以及许多童年玩伴,那里有我太多的牵挂,这些牵挂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我,唤我归去。

我年事已高,不知哪天就真的死掉了,我怕永远也见不到故乡的亲人啊!我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哪怕只是一丁点儿消息也好,哪怕只是见到他们的墓碑也行。可是,你们却不肯放我离开,左思右想,就只有借假死一途,使你们放下对我牵挂和依靠了。”

奥莉娅娜的眼圈又红了:“要知道,你这一走就是永别,永别啊!难道你不愿意再陪着阿芒蒂娜和维拉尼卡了?难道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们了?”

我轻轻抚摸着靠在另一侧胸口的阿芒蒂娜,轻声道:“这些年来,你的斯科特叔叔、安东尼叔叔、奥莉娅娜教母和麦斯欧德把你照顾得很好很好,我知道你过得非常快乐开心,我没有辜负你父亲之所托,我感到很欣慰。”

阿芒蒂娜一直强忍的激动情绪瞬间崩溃,她轻声哭泣道:“父亲,我爱您,我真的好爱好爱您。我的父亲!”

我听出来了,这声‘我的父亲’是阿芒蒂娜对我以亲生父亲的身份喊出来的,那一刻,她让那激荡的情绪彻底释放开来,也将心中最真实的情感彻底展露出来。

“主人,请让我陪您一起回去吧!恳求您!”这话是斯科特说的,他在我坟墓前说的那些话,正是说给我听的,因为,在他心里我从未死去、也永远不会死去,他对我的信心高于上帝、高于一切。

可是,我们早都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心底都有太多的牵挂,西西里那里有他创立的家族,有他的妻子儿女,有他的兄弟朋友,有无数使他无法离开的牵绊,我怎忍心让他舍弃现有的一切,陪我去经受那风餐露宿之艰辛,陪我再历尽那长途跋涉之劳累,陪我初涉那完全陌生之世界?

说服斯科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斯科特甚至表示他也可以‘死’,并试图以‘死’后再无牵挂说服我,让他随我一起做一对流浪的老头儿,可就算他万般不情愿,我也没有同意带他同行。

斯科特已年迈老朽,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历那漫长之旅行了,况且,这里更需要他,最终,他只能无奈而失望地放弃初衷。你能想象一个一生都行走在黑暗中的老头儿放声痛哭的模样吗?他趴在我胳膊上大哭的样子,让我心酸,更令我神伤。

人生总有那么一刻,当你同一些人、一些事挥手告别时,即是永别。

我回首打量着面前的亲人们,斯科特、阿芒蒂娜、麦斯欧德、外孙女维拉尼卡、奥莉娅娜和安东尼,还有克劳德特的两个儿子、兄弟们那些还未离开的子女们,他们眼中满是不舍和依恋,而我同样满怀万般不舍。

可是,我已经‘死了’。死后就该放下曾经的一切,所以,我狠狠心放下了法兰西的一切牵挂与情感,转身踏上了故乡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