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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永生回忆 > 第196章 再见沙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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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商队的规模不小,是一个十分成熟的中途商队。

商队首领叫艾则孜。艾则孜生于喀什城,却定居在瓜州城。在这两座城市里,艾则孜皆能如鱼得水,非常吃得开,因为这个缘故,沙海商队只来往于瓜州和喀什之间。

陈氏兄弟经营的‘萨迪克骡马行’是沙海商队在喀什城最大的贸易伙伴,双方已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合作关系,因而,陈氏兄弟将我十分放心地托付给了艾则孜。

临别时,陈氏兄弟垂首低泣,所流露的小儿女姿态令我心升激荡,人道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以陈氏兄弟今日之地位、今时之年岁,这份温情不舍已远远超出本份,同时也证明陈氏兄弟对我的真挚情谊。

由于陈氏兄弟的关系,沙海商队待我如上宾,一路上,艾则孜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生怕有一丝怠慢之处,艾则孜甚至把我当成骨疏筋弛的年迈老者,就算上下马车,都要紧张兮兮地亲自搀扶,仿佛我就是那一纸糊就的身子。

沙海商队的名字以‘沙海’命名,却名不副实,艾则孜将商队的东归路线安排得明明白白,完完全全绕开了沙漠。

商人逐利而精明,为何舍近求远,不外乎利益的驱使,穿越沙漠的路途的确近一些,但只要遇到一场灾难,几年的努力或将全部打水漂,因而,很少有商人愿意抄近路穿越沙漠。

遥想五十多年前的那场偷渡之旅,为了避开蒙古人的盘剥,我们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荒漠、甚至还曾冒险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可谓凶险莫测,最终侥幸得脱,现在想来绝对是邀天之幸。

沙海商队虽然不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但为了尽可能缩短路程,依然会紧贴着沙漠边缘行进,所以,我们仍会途经那座给我留下过深刻记忆的魔鬼城。

我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魔鬼城的,只因,那里埋葬着一位改变了我一生的‘陌生人’,那就是赤心报国、黑夜独行的孟破虏将军以及他的黑衣骑士们。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晴朗的早晨,一群默默无名却意志坚定的大宋勇士明知前路即绝路,亦面不改色,他们策马奔驰、引亢高歌,勇敢无畏地迎向了那既定之命运,他们选择了为民族、为国家而慷慨舍身,实乃顶天立地的真勇士、猛男儿!

经过‘魔鬼城’时,正值傍晚,沙海商队在‘魔鬼城’外围的背风处安营扎寨,我则于深夜,悄无声息地潜出营地,凭着记忆找到了孟破虏将军的埋骨之地,却只来得及匆匆祭奠,就再次别过了。

沙海商队唯一与沙海有点关系的,也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了,整个商队的坐骑和驮畜全是骆驼,就像我们当初一样,沙海商队的骆驼也来自沙漠边缘的沙围子。

或许从有了商人、出现了穿越沙漠的商道,这种骆驼和马匹的交换就已经开始了吧?只是,沙海商队却连半步都不会跨进沙漠,真不知他们换乘骆驼又是为了那般?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预防不可预知的危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踏入沙漠而提前做的准备。

这趟旅行与五十多年前的逃亡之旅大相径庭,走的道路要偏北一些,因而绕开了我记忆中靠近喀什一侧的沙围子。

这不免使我感到疑惑了,经过五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沙围子那脆弱的环境必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沙围子之所在与我记忆中有所差异亦在所难免,然而,却绝不可能差了这么远的距离啊!

直到又半个月后,我们走进了沙漠靠近瓜州一侧的沙围子,才解开我心中的疑惑。原来,沙海商队是直接在这里换乘的骆驼,由于不进入靠近喀什一侧的沙围子,所以,他们才一直骑着骆驼进的喀什城。

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我早已忘记那个曾经让我们驻足、修整的沙围子的具体情形,印象里,只剩下一张拥挤的大通铺和一排马厩的模糊影像,可是,这个不同的沙围子依然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本以为这是因为所有沙围子的布局皆十分类似,才让我生出的错觉,直到飘来的饭菜香味和大通铺那似曾相识的怪异气味,才让我明了原来是这种相似的气味在作怪。

晚饭过后,落日只剩余晖,朦胧的月光和稀疏的星辰慢慢占据了天空,我在沙围子宽广凌乱的大院子里慢慢走着,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不变的客舍院落布局,不变的马厩驼屋位置,不变的驼马粪便的气味,而我身边却已没有了肖恩父亲和科西嘉叔叔的陪伴,也没有了为我耐心解开骆驼秘密的阿迪力大叔,更没有了与我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商队成员,这使我的心不免又生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曙光’从出生就在我亲手照料下一点点长大,它也是我隐居生活中少有的一点儿喧闹,本不想让它陪我一起历经这跋涉之艰苦的,可是,它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眷恋着母亲那样,深深眷恋着我,让我实在无法狠下心肠将它丢弃在喀什。

其实,喀什城真的很适合‘曙光’,它也在那里迎来了马生的巅峰时刻,因它那黝黑明亮的毛发、强壮有力的身躯,还有一张长长的英俊马脸,使它赢得了喀什城所有母马的疯狂追逐,在那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它可是惹下了不少风流情债。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对‘曙光’来说,离开喀什城肯定需要莫大的勇气,甚至还可能使它的心灵遭受不小地打击,但它还是决定追随我,因而,我对它更有了一份愧疚,所以,我准备安抚安抚这个第一次从沙漠旁边穿越过的、有些不舍温柔乡的‘曙光’小伙子。

恰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呵斥自关着‘曙光’的一旁马厩里传了出来,我循着声音走进马厩,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弱年轻男子正与一匹躁动不安的骆驼进行着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

此时,可能是中场休息时间,一人一骆驼正不甘示弱地相互瞪视着,颇有一言不合就再次大打出手的架势。

听到我的脚步声,年轻男子转头望来,眼中泛着满满的戒备:“你好,客人。这里是商栈畜棚,外人不得进入,你不知道规矩吗?”年轻人的用词已尽量客气了,语气却异常生硬。

我忙笑道:“抱歉,小伙子。我已许久没来过这里了,确实不知还多了这么一个规定,实在抱歉!”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马,睡前不陪它一会儿,它一准会闹情绪的,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出行在外,别人的规矩还是要尽可能遵守的,若不然将寸步难行,我一面解释,一面举步向外走去。

年轻男子脸上的戒备神情缓和了许多,转过头,继续与骆驼对峙着,同时说道:“你们的驼马都关在隔壁,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却绝不可到处乱跑乱摸。若出了什么纰漏,你可就无法洗脱责任了。”

这时,一个声音自阴影里传来:“客人四十年前曾到过我们这里吧?因为四十年前,我们的骆驼被人恶意投毒,一下子死了二十多匹,也是从那时起,才立下了‘外人不得进入畜棚’的规矩。”

我还没靠近畜棚,就已察觉此人的存在,但我还是装作不知而惊道:“时间一晃就是四十多年了,这光阴流逝得真是快啊!”

“是啊!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我一面向外走着,一面把建议给了年轻人:“我的马是我亲手养大的,所以,我对牲畜患病、治疗亦略知一二,更见不得它们受罪。这匹骆驼的嘶叫中带着怒意,我怀疑它染了病,现在很痛苦。”

“没想到客人也是爱惜动物之人,沙木沙克,为客人倒杯奶茶。”说话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猛一打眼,我依稀对他有点儿印象,但转眼间,那印象又变模糊了。

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子,微笑道:“我叫阿曼,是方圆五百里的兽医。沙木沙克是我徒弟,也是这个沙围子的兽医。三天前,我正好打这儿经过,就想着来看看沙木沙克,恰巧遇到沙木沙克拿这匹骆驼没招儿了,便与他一起找起了病因,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不免就有了些烦躁,言语间也带上了火气,望客人莫怪。既然客人懂得为牲畜看病,何不为这匹骆驼瞧一瞧,看它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者或许是试探,亦或许就是不耻下问,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心思,只因我确实不愿这匹骆驼继续忍受痛苦了,因此,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将手缓缓放到骆驼脖子上,轻轻地拍了拍它,气息则沿着骆驼的脖子悄无声息又迅速无比地游遍全身。

在气息的安抚下,这匹原本焦躁不安的骆驼表现得出奇平静,甚至还将那颗大脑袋温柔地贴向我,还用喘着粗气的鼻子不停地嗅我面颊。

手捧奶茶的年轻人呆立当场,白发老兽医也忘了说话,确实,就算深知骆驼脾性的他们也很难如此接近一匹陌生的骆驼,更不要说还让生病烦躁的骆驼表现得如此亲切了。

此时,老人的试探和年轻人的不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尊敬。

气息可让我对任何生命体的气血运行了然于胸,但凡稍有凝滞之处必瞒我不过,这匹骆驼的耳洞深处有几处凝滞小点,那就是骆驼焦躁不安的症结所在。

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骆驼的耳道:“令骆驼不安的症结在它的耳洞深处,我老眼昏花,看不到光线昏暗之物,年轻人,你可以帮忙看一下那是什么东西吗?”

沙木沙克满腹疑惑地看了看我,又转头向他师父说道:“弟子一直遵循您的教诲,定时为每一匹骆驼进行全身检查,容易滋生寄生虫的耳道更是检查重点,我敢保证这匹骆驼耳朵里绝不会生虱子。”

阿曼端起沙木沙克递过来的油灯,仔细检查骆驼的双耳,而后也满脸疑惑地看了看我,接着,他又不放心地再次检查骆驼耳洞。

这一次,他检查得更加专注、更加仔细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顿,然后,迅速将手中油灯递回给沙木沙克,随手抄起一支又细又长的铁质钳子,小心翼翼地伸进骆驼耳内。

骆驼也知道这个人正在为它治病,虽然感到十分不适,却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不断地打着响鼻,暴露出它情绪之不安。

阿曼的手十分坚定而沉稳,但这次摘除寄生虫的难度显然大很多,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已满头大汗了,且没能成功。骆驼的情绪已渐渐不稳定,这样下去只会增加骆驼的痛苦,我决定亲自出手。

我拍了拍阿曼的肩膀,示意他将手中工具交给我,我刚才的表现已令阿曼颇有高深莫测之感,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长钳子递给了我。

我一面安抚骚动不安的骆驼,一面迅速而果断地出手,将一只钻进骆驼耳道深处的蜱虫轻轻摘出来,而后又陆续摘出另外三只蜱虫,当最后一只蜱虫被摘出,骆驼就像是拔掉了脚趾间刺、摘除了卡在喉咙上的鱼骨,紧绷的神经顿时舒展,烦躁的情绪完全轻松,亦有心思低头吃草了。

我的表现赢得了阿曼和沙木沙克的交口称赞,也赢得了沙海商队成员的敬重和信任,若非亲身经历,我绝不会知道一个兽医的身份竟会引得如此之关注。

重新上路以后,沙海商队上下对我无不展露出十足的尊敬,这尊敬有别于之前的客套,是发自真心的,我有些茫然,与艾则孜的交谈则为我解开了困惑。

这些行走在人类社会边缘的商人,从不将生命寄托于虚幻缥缈的神灵和运气,相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运气,他们更相信胯下的坐骑,一匹健康强壮的坐骑可以载着商人走遍天涯海角。

而对一个商队来说,历尽艰苦也只为了养家糊口,为他们运送货物的驼马几乎等同于他们的希望和未来,一位能够很好照料驼马的兽医,当然会赢得他们最由衷的尊敬了。

更何况,我是赢得了阿曼的真心称赞,要知道,阿曼可是就近五百里内最出名的兽医,水涨船高,我自然就被他们更加尊敬了。

基于此,一个大胆的构思不由自主地升起于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