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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萱公主......”

江流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气力,可是他却依旧固执地朝着被绑住的帝萱望去。

一颗破损的佛珠从他的怀里飞去,狠狠地撞击在帝萱身上的金色绳索之上。

亮丽的火花闪过,但是那绳索却依旧稳固,没有丝毫损伤。

就连地面也只渗过丝丝缕缕的地脉之力来补充,对这微弱的损伤不甚在意。

莫渊的目光也移动了过去,看到了江流。

他微微皱眉,过了好一会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找到了这名僧人的身影:

“江流?”

“你认识我?”

江流侧过头,虚弱地问道。

莫渊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想了起来,这是帝萱的贴身侍卫,在帝萱离开的时候,这个贴身侍卫也随她一起离去。

“我是帝渊。”

“帝渊,帝渊......呵呵,帝渊......”

听到莫渊的名字,江流却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渗人,有些悲凉。

“......帝渊,就是你,就是你。”

江流抱着那具身体,从地面上艰难地爬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莫渊,在他的眸子之中还带着点点血红,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他的身体之中升了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如同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如果不是你,慈萱公主也不会离开......我们也不会遇上猎神者那群人,也不会因为慈萱公主是你的姐姐,被挟持,在挣扎的过程之中被......被杀死......

都是因为你,帝渊!”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冲了过来,拎住莫渊的领口,目光凶狠地看着他:

“因为你是神,新的定龙神,所以我们才会被猎神者盯上,就是因为这样,慈萱公主才会遭遇不测!

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连自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

为了复活慈萱公主,我加入了博物馆,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你呢,你又在干嘛?!”

他沙哑的声音逐渐增大,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不过在这绝望之中,带着点点的欣慰。

他顿了顿,心情莫名其妙地迅速平静下来。

他的目光看向被绑住的帝萱,重新抱起地上的女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帝萱的面前。

他单膝下跪,将怀里的女人平放在地面。

那女人露出了和帝萱一模一样的脸,呼吸微弱却平稳,一起一伏。

哪怕江流本身早已经残破不堪,但是女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那玉石一般的皮肤仍旧晶莹,唯一美中不足的,依旧是那没有皮肤的,绿色的玉质腿骨。

江流温柔地替女人拂过脸边的长发,随后抬头看着帝萱,深吸了一口气:

“慈萱公主,看见您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帝萱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流和他面前的那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目光闪动,却一言不发。

江流也没有要求帝萱回应他,继续说道:

“慈萱公主,您就是壹吧,您原来真的没有死,而是变成了神明。

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博物馆会找到我了,又为什么会透露出您并非绝对死亡的消息了。

这具身体,是我为您所造的,也是为您复活所准备的。

既然您还活着,这具身体,就作为您在人间的躯壳吧。”

说完,他便低下了头,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柄纯银的匕首,上边还刻着细小的文字。

“该躯壳的一切业障都由我承受,由我返还。”

江流低声嚅蹑道,将那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之中,潺潺的心头血顺着匕首流下,随即灌溉在了地上的那副躯体之中。

躯壳的光泽越发鲜亮,小腿处的血管缓缓显现,随即是鲜红的肌腱和各种组织,最后,白皙的皮肤渐渐包裹住了整只小腿。

随着最后的脚趾显现,这具身体终于完整。

江流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维持不住单膝下跪姿势的他终于倒下,目光黯淡地看着那副包着袈裟的躯壳。

以及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皱眉的帝萱。

“太好了,太好了......”

江流眸子之中的光亮完全消失,整个人的气息迅速灰败,“公主还在,我的劫......圆满了。”

他的手指失去了所有力量,那把纯银的匕首应声掉落。

上边刻着的细小文字,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武运昌隆,帝萱赠。”

............

“他死了。”

见无人说话,莫渊最后还是开了口,“他原本的伤势就很重,这一下要了他的心头血......”

还没说完,莫渊就侧过了身子,不再评论。

他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江流和帝萱也属于他的故人,只是因为当初的一个选择,导致他们完全站在了不同的阵营,如今也只能站在对立面上。

江流......

他有点印象。

那是一个永远跟着帝萱的一个憨憨的侍卫,目光永远追随着他最温柔的公主。

现在,侍卫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僧,就为了复活他的公主。

而公主......

莫渊看着皱着眉头,眼睛微跳的她,摇了摇头。

恐怕留在侍卫心中的永远是那位温柔的公主,而现在的帝萱,早就不是那个温柔的金丝雀了。

她早就已经变了。

莫渊不知道帝萱经历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自己的这位皇姐,心中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那些“庶民”。

她的内心,只有皇族和神明。

至少成熟后的她,是这样的。

“帝渊,帮个忙。”

帝萱终究还是不忍地歪过了头,叹了口气,“我这次认栽,随你处置。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把江......流儿埋了吧,和这具躯壳一起。”

莫渊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这副躯壳,可是他用自己的一切所给你的......”

“不要。”

“什么?”

“我说我不要。”

帝萱微微低下头,看着那副如同白玉一般完美无瑕的身体,在她的视野之中这具身体却显得污秽不堪。

“这场悲剧是博物馆的戏码,虽然流儿本人我并不讨厌,他试图用其他人的性命来还原我......这件事,让我作呕。”

“......作呕?”

“帝渊,你知道吗?猎神者其实就是博物馆的一个部门而已,我们当初遇上袭击,也都是博物馆的主意。”

帝萱紧紧盯着莫渊,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那种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欲望尤其强烈。

“我当时想着配合他们,给你造成一点麻烦,逼迫你答应我的提案,所以就诈死和他们合作了。

恰巧当时的江流也被博物馆看上,他们就给江流编造了一个可以复活我的理由,将当时的江流骗了进来。

你应该也知道,博物馆很喜欢利用他人的欲望来裹挟别人。”

“可是你也是博物馆的一员,不是吗?”

听见莫渊的反问,帝萱神色一紧,想要解释什么,刚刚张开口,面色便变得涨红无比,最后只是悠悠地说出一句:

“......我在神殿,别无选择。”

莫渊捕捉到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气息,看着面色纠结的帝萱,点了点头:

“理解。”

帝萱不安地转头,目光又落在那副只裹着一件袈裟的躯壳上:

“我是被裹挟的一员,已经回不了头了。

江流也一样,他说着使命,却只是想创造一个全新的我,一个属于侍卫的公主,就连行为和语言都被他操控。

而且他为了做到这些,屠戮了多少平民,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总而言之。

这副躯壳,我不认可。

不仅是躯壳本身,连带在其中的心意,我也不认可。”

“是吗?”

莫渊走过去,蹲在了江流的身边,看着他那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的尸体,摇了摇头:

“可是,皇姐。

你现在并不属于已经死去的他。

他却依旧......

‘复活’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