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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份这个东西是一件挺奇妙的事儿。

两个人能搅到一起,那就是注定有相互吸引的地方,哪怕时间上早一点晚一点也一样,并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

当然了,太过早了和来太晚了肯定不一样,毛都没长懂什么?老掉牙了就更不行了。

黄秀芬陪着张铁军吃了饭,一边说着话,饭吃完两个人也就有点熟悉了。

张铁军又要了五六个菜,把钱一起结了,让黄秀芬晚一点再来拿菜回去晚饭吃。

“我不要。”

“不好意思啊?”

“我回去怎么说呀?”

“不说呗,说什么?”

她在家里是一言九鼎那种,挣的多嘛,全家都指望着她的工资过日子呢,再说长的又这么好看。

饭店老板手脚麻利的把钱收了,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根本不给黄秀芬后悔的时间。

“走吧,跟你说说话。”张铁军揣好钱包从饭店出来,往两边看了看,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店还在,牌子不一样了

“你的呀?”

“先上来。”

这地方人多嘴杂的,黄秀芬也怕引太多人注意,就上了车。张铁军从手套箱拿了副鞋套给她:“套在鞋外面。”

等他转过来也上了车,黄秀芬已经把鞋套套上了,正在摸着座椅到处看:“这车真好,得不少钱吧?”

张铁军发动汽车排档走人,顺着大马路往西一路下来。

“你要把我拉哪去呀?”黄秀芬看了张铁军一眼。

“离七区远点,省着有人叼咕你听着烦。”

“这都够呛了,我和你吃饭,然后上你车,大太阳照着谁还看不见哪?说不定这会儿都传到俺家去了。”黄秀芬叹了口气。

外面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也不少,有影的没影的,反正沾着这些破事儿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像特么谁亲眼看到了似的。

到了六区头上这里,张铁军把车停到路边。这里离两头的公交站都远,也没有什么集市店铺,马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你就说遇到个朋友呗,让他们羡慕去。”张铁军看了看黄秀芬。是真的好看,连口红和唇线都没画,纯天然的美。

“老那去纹眉了没?”那姐是宿舍的职工,和黄秀芬关系最好,膀大腰圆的一个女力士,有一七五的个头,还有一双沙包大的拳头。

“这个你都知道啊?”黄秀芬感觉越来越惊奇了:“她前天才纹的,还说让我也去呢。”

“可千万别纹,那东西去不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多好。”

“人家都说好看,我也感觉挺好看的。”

“姐姐,这个不得看看基础吗?她们纹一个是美化,你纹一个那是丑化,明白不?你感觉自己长的和她们一样呗?都不照镜子吗?”

黄秀芬就笑起来,这么一个青春年少的小伙当面夸奖,那真的是从心里往外的冒泡儿。

“你家那个是不是发不出工资了?”

“七十五,好几个月发七十五了,以后不知道怎么样,听人说以后七十五都要够呛了。愁人。”

宿舍的工资也低,黄秀芬一个全民职工,这会儿在宿舍一个月也就是三百块钱出头。(职工宿舍和招待所是一个班组管理)

她家爷们在大集体,发百分之七十五的,最多也就是二百块钱,两个人一个月加起来五百多块,要吃要穿要供孩子还要养婆婆。

九零年这会儿因为通涨物价本身就偏高,服装鞋帽这些都在涨价,肉菜也一直在涨。

两个人的工资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也就是勉强把日子过了,除了必须以外想添置点什么都得费点劲儿,得省吃俭用的攒。

其实这也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工人家庭的样子,张铁军家里的条件要好不少,那是因为张妈做生意添补,靠张爸的工资根本不可能。

“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

“话是那么说。……太累了,一天尽是愁事儿,在外面还得装像,傻乐傻乐的。”

“你那个工作还好,也不累也不用担什么责任。”

“不挣钱哪,岗位那么低,其实有时候想想真没意思,还不如去山上呢,管着怎么样挣的多。”

这会儿的工资岗位占着大头,一类岗和四类岗一个月要差几百块,山上开大车的工资都过了六七百了,山下的辅助岗位普遍三百挂零。

“想没想过出来干点什么?”张铁军看了看黄秀芬。

“干什么?”黄秀芬看了张铁军一眼,把脸转过去看向车外:“干什么不得时间?还得本钱。我哪有时间。”

宿舍是长白班,一个星期休一天,这一天还要在家收拾屋子洗洗涮涮伺弄孩子,是真的没有时间,买菜都得掐着表。

而且别看外面商业已经很繁荣个体户私人的公司厂子越来越多,但是你真让国企的全民工把工作扔了去干什么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一方面是思维的问题,一方面是面对风险的资本。没了工作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其实已经不是冒险,那就是赌博。

没有资金没有人脉也没有路子,除了老老实实上班还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只能随波逐流,被上面安排着往前走,其实也是两眼一抹黑。

就像后来那些下岗工人,吃不上穿不上只能哭泣是他们不够努力勤劳吗?他们把青春奉献给了厂子,厂子把他们踩在鞋底。

努力奋斗了半辈子却享受不到奋斗的成果,就像辛苦种地的农民吃不饱肚子。即得利益者满面红光的在上面慷慨陈词令人作呕。

一群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会干的享受者天天假笑着忙着安慰付出的人,这就是事实。而且除了空话套话他们什么也不想干。

“总会好起来的,现在的日子不是比以前好太多。”

嗤。黄秀芬冷笑了一声:“以前好歹还有点奔头,现在奔啥?都要老了。”

“离老还远,别这么悲观,问题都是暂时的小同志。”

“你可拉倒吧,毛都没长齐还在这安慰我。”黄秀芬笑了,一下子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我要是也大轿子开着比你会说。

说这说那有什么用,大道理都听够了,不吃不喝不养孩子?说什么都不如一百斤大米实在。”

“那个阀门厂的驻厂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呀?”黄秀芬看了张铁军一眼:“你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

“你准备答应他?”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烦人。我都不认识你,说些没影的话。”

“我都能说出来了还没影?宿舍里好几百双眼睛看着呢。”

“没有,”黄秀芬皱了皱眉头,有些烦燥:“再说我答应什么了呀?他是他我是我。这些人真烦人,一天天正事不干就能瞎基巴编排。”

这到是实话,这会儿她确实没答应什么,但是那个吊一直在磨呀,不断的加码,又是给钱又是买金项链的。

九一年年底,大集体工资发不出来了,断了几个月,又赶上黄秀芬的婆婆生病,雪上加霜,终于还是松动了。

那点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其实这种事儿也谈不上什么对错,都是生活所迫。几年以后铁西的下岗工人用自行车接送媳妇儿去舞厅上班,那是自愿的吗?

总得活下去,孩子老人都要吃饭,哭着也得把日子过下去,敢自杀的总是少数,也感觉有些不太负责任。

张铁军这其实就是有点私心作怪,毕竟上辈子两个人也有过牵扯,就不想让她和别人再接近。说白了就是心酸,吃野醋。

占有欲这东西谁都是有一点儿的。

张铁军想了想,扭头看了看黄秀芬,伸手把她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我跟你说,你不要搭理他,我养你。”

“干什么呀?”黄秀芬有些慌乱。

“我说你不要搭理他,他能给你多少钱?把名声都搭上你值不值?”

“我,我,我和他也没怎么呀,就是,他对我到是挺好的,总愿意和我说话什么的。”

“那些话还用明说?你不知道他的勾勾心?”

“什么勾勾心?”黄秀芬皱起了眉头,往回挣了挣手。没挣回去。

张铁军把右手从她的头发下面穿过去,握在她细长的脖子上,把她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他的勾勾心?”

黄秀芬把目光躲到一边,不吱声。

“他许给你什么了?你动心了是吧?”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放开我。我下车。”

“晚了。”张铁军握了握她的脖子,捏住她的耳垂搓了搓,眼见着她的脸就红了起来:“我跟你说,真的不行,那里楼上楼下多少人哪,那就毁了。”

“你放开。”黄秀芬吭哧起来,眼睛里起了雾,快要哭了的感觉:“我下车。你谁呀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晚喽,上了贼车了你,现在想下来不及了。”张铁军笑起来,收回手排档走人,大卡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你要把我拉去哪呀?我跳车了我?”

“你会开车门嘛?”张铁军笑呵呵的开车:“老实儿坐着吧,又不能害你。我今年才十八,你都三十多孩子可哪跑了,怎么的你还能吃亏呀?”

“你怎么这么坏呀?”黄秀芬真是要哭了,后悔死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上来了呢?认都不认识。

“这就是运气,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张铁军笑的有些肆意。

这还真的是运气,如果不是今天饿的受不了了在三十六户吃了口饭正好遇到,他还真把黄秀芬这个人给忘记了。

以后会不会想起来不知道,反正这会儿是没有可能的。正好时间又来得及,很多事都还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