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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现在,他既不在沧海之渊,也不在苍穹之巅

杀戮与威慑,从来都是与整个人间相互对立的,因此,杀戮与威慑不能立大同,甚至是礼崩乐坏的根源所在。

有镇压,即有反抗,这是常情亦是常理。

徐福建造云梦城,也是一次实践和尝试,毫无疑问,它不仅是一次全新的实践和尝试,而且是更加缓慢,更加浩大的持续的尝试,就如树苗不能顷刻长成参天大树。

倘若改变太过浩大,太过繁复,那么必然需要巨大的事物来承载,否则便会因无法支撑而分崩离析。

天下间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巨大与这浩大的改变相匹配?唯有时间。

时间能定格一瞬,也能无限延伸,它的轨迹不是一条直线,实践的最终结果,还有待漫长的岁月去慢慢验证。

云梦城,将会成为怎样的存在呢?

一如幽若所想,它既是标尺,也是模范,衡量的是天下的未来,在衡量不定时,云梦城会像梦鱼城一样变成一把利剑,削长补短。

除此之外,如果可能,徐福其实更希望它成为一支笔,妙笔生花,妙笔生辉,去书写属于这人间的瑰丽篇章。

此时有风,风能拂动他的衣袂,却不能惊动他眼眸深处的平静,也许他的灵魂因为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而太过沉重,因而就连经过他的风都有自知之明,不曾想过去撼动。

幽若多么希望,这人间所有的雨雪风霜都不要留恋他的温柔,时时刻刻都避开他走,然而他的眉梢间分明落满了风霜的痕迹,不似当年在溪畔沉默时那般明朗。

他曾身在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深渊,他也曾身在苍穹一般高不可攀的峰巅。

现在,他既不在沧海之渊,也不在苍穹之巅,而是如履平地,与浩瀚人间的烟火与尘埃同在。

然而,他在平地上行走,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了。

“我已经做完了我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便交还与你们,所以……”

没等徐福说完,幽若便已抢先,也许,有些话只有自己说出口,才能让自己欣然接受。

“所以,你该从这个世界里离开了,对吗?”

幽若自问自答,她依旧只能自问自答,而且是答在前,问在后,因为这是一个必然确定的问答。

“我很庆幸,是由我来陪你走完这一路。”

“他肯低下头颅来看一看天下人,便是我在这世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也很荣幸与你,与你们同行一程。”

“我很羡慕你。”

这一次,她羡慕他不与人争,羡慕他一视同仁的坦诚。

他无疑是将他的灵魂掰开揉碎的,一如他将他的爱均分给整个人间,抛洒到大江大河之中,抛洒到平原高山之上,这世间几乎找不到他留下的踪迹,但他的确存在。

幽若坚信,即便离开,他也永远存在,哪怕不能存在于亿万人心当中,也会存在于无数山河湖海之中。

二人无话许久,幽若终于又开口道:“有一件事,恐怕先生至今都不明真相,梦鱼城不在陆地,七星连城,其实就是海上的七座海岛,梦鱼城大阵并不神秘,只是掩人耳目的海雾,不过因其地理过于奇特而千百年来人莫能入罢了。”

徐福点了点头平静的说:“哦,是吗!”

被人这般欺骗,他也不觉得恼怒,这就是了,他一向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是从不介意别人会做什么的。

是的,此前她对他从未坦诚,她隐瞒过许多事,甚至刻意去营造一个逼真的假象来拘禁他,甚至于掌控他,现在,她也终于真正的坦诚了。

说罢这些话,眼前出现了一个幽深的门洞,他们的路终于走到尽头,幽若停下,徐福继续向前走。

徐福走出了云梦城,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熟人,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还怀念的都已经怀念过了,该留下的也都留下了,怀念的不多,留下的不多,带走的也不多。

徐福离开了他一手建造的云梦城,他在离开云梦城之前,往北方匈奴王庭去过一封信,他在信中对朵儿这样说道——

阔别许久,不闻音信,甚是挂念,而我即将远行,此去崇山峻岭茫茫波涛,今生难再回返探望。

忆起诸多事,时常感沛怅然,遥遥万里,你自漫漫黄沙里来,驱逐阴晦,驱逐严寒,予我慰藉与温暖,予我无限惊喜与欢愉,此后天涯海角,我必时时铭记,不能片刻忘断。

你与我曾携手看大漠孤烟落日长河,也曾相对看星斗漫天霞光退散,偌大天地间,与你相逢相知,相亲相随,幸甚之至。

遥想昔时昔日,春水无恙,夏风无恙,秋叶无恙,冬雪无恙,山河四季轮回辗转无恙,你我身在其中,历经风霜雨雪时至今日亦安然无恙,恍惚已是心满意足。

而今蓦然回首,虽眼前空空如也,却不觉失落孤寂,只觉占有甚多,犹似从未分离。

无论如何,你应知,我命中已然有你,正如你命中有我。

我知你,你亦知我,你我都曾为彼此奋不顾身,倾付一生慷慨,时避时藏,义深而情重。

既已拥有彼此,纵隔九千万里亦不应遗憾,不需多言,不需争朝夕相伴,也不必轻许来生。

倘若真有来生,那时再见便好。

此生此世亦足矣,无时无刻,你若念我,我若念你,抬眸或是低眉,倘有清风拂面,便是我回到你身边,亦便是你来到我身边,如此,相见不难。

此刻,南国正是细雨绵绵,不知朔北是否落雪。

唯盼北地诸事顺遂,一切如你所愿。

勿怪言短,珍重万千。

徐福。

……

昨夜的风很大,以至于徐福不能专心,徐福提笔犹豫了很久,每一笔都有顾盼,每一划都有留连,一笔一划篆刻的是沉淀许久的思念,然而,最终落于笔端的,不过寥寥几支竹简。

想来朔北的雪到了南国就会变成雨,而南国的雨到了朔北也会变成雪,好雨知时节,瑞雪兆丰年,雨与雪都是纯洁无瑕的期盼。

身在万里之外浩瀚草原里的朵儿颔首低眉,将这短短数行字迹的信笺看了又看,最后仔细收好揣进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