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之一字妙不可言，顾玄风在家宴上并不多作言语，他相信秦蛾能适应得了。
她是神女，一步步从凡俗一女子，经历过血与乱而成为的神女。
也如顾玄风所想，经过初期的不安与羞怯，秦蛾也与顾母交谈甚欢。
她生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皆通，知书达理，不管是言语还是举止都让顾母越看越满意。
恍惚间，顾玄风有些感叹初见秦蛾时的事。
那是自己只是把她当做敌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弱小，得罪不起蛮古圣地，恐怕他早就将秦蛾杀了。
可如果上天再让他回到过去，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人不能站在后来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谁也不会料到当初生死相向的人会化作道侣。
只是顾母与秦蛾交谈着，又回到了一个老问题上。
“小蛾，什么时候考虑要个娃儿？”
顾母的话语让顾玄风一阵尴尬，顾母惦记这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那是百年了！
作为一个母亲，催儿学习，然后催婚，然后催生，似乎是一个永远都逃脱不了的定律。
再次论到这个问题，不仅顾玄风尴尬，原本已经适应了与顾母交谈的秦蛾脸色也是一囧。
秦蛾此时不免求助向顾玄风看去。
“咳咳，尽快，尽快。”顾玄风也不免打起了场面话。
“还尽快，娘上次和你说这话已经过去多久了！”顾母瞪着顾玄风，直接揪着他耳朵：“我看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疼疼疼。”顾玄风立马大叫起来，看得秦蛾一愣一愣。
顾母怎么可能揪的疼他，不过是在卖可怜，只是此时看去竟也觉得顾玄风有点可爱。
秦蛾自己都感觉到诧异，居然从顾玄风身上感觉到可爱的意思。
“对了，霜儿呢？”
顾母左右看了看，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并没有看见孙儿。
“玩去了。”
顾玄风含糊其辞，他可不会说好大儿去做什么事了，那只会让顾母担忧，顺便还要骂他，说不定还要打他。
……
丑媳妇见过婆婆过后，顾母让顾府的子弟带着老爷子去看看住房，挑一处住下，不过却单独留下了顾玄风。
秦蛾见此也知道这母子有话要说，便也是说跟着老爷子去看看顾府。
待到人离去，只剩下母子二人，顾母这才瞪着顾玄风。
“这事小夷知道吗？”
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介意自个儿子三妻四妾，况且这在俗世也是常态。
“知道，我早和她说过了。”顾玄风答道，知道顾母的担忧。
“那她什么态度？”
顾母皱眉问道，夏夷她无疑是满意的，但顾母也知道夏夷如今是天玄圣地话事人，偶然从顾家子弟中顾母也听过夏夷说一不二，很强势。
“她能有什么态度？没她选择的余地。”顾玄风哼哼唧唧的说道，大有吞吐天下的气势。
“就你嘴花！没少挨打，挨骂吧！”
知子莫如母，顾玄风能说这话，说明他心中自有分寸。
“你的事，为娘不管，但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给为娘生个孙儿？”
“不是，老娘，你怎么又……”顾玄风无奈，逃也似遁离，气的顾母抽起板凳就在后面追。
……
不过顾玄风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里还真有点打鼓。
夏夷与秦蛾见面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他前脚刚回顾家，后脚夏夷就知道他回来了的消息。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忧愁啊！光是两个道侣就让头大，这都什么破事啊。”
顾玄风感叹着，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缘之一字。
如他所想，他察觉到一道隐晦的气息窜入了顾府当中，虽然隐晦，但他知道绝对是夏夷。
“就知道你喜欢夜袭顾府，果然来了。”
望着星空，顾玄风心里很是忐忑，在院落中踱步，看向顾家小院的方向。
那虎娘们，怎么也不跟自己打个招呼，直接就去找秦蛾了。
“咋办，我该咋办，当做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
顾玄风很是焦灼，饶是他就知道了夏夷的态度，可还是心中有只猫挠一样，难受的很。
他真没有想着找道侣，早年时虽然都有招惹诸多的天之娇女，可那都是为了修行资源，绝无二心。
可有时候事情到了他身上，想躲都躲不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那些三妻四妾的人，他们是怎么处理的过来的啊！
“不行，我得偷听，必须得偷听！”
顾玄风揪着自己耳朵发愁，蹑手蹑脚的靠近秦蛾休憩的小院，像是做贼一样竖起耳朵。
“靠，隔音阵！”
顾玄风瞪大了眼睛，感受到小院瞬间被布下了隔音阵，小院内的人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
“你来了？”
小院当中，秦蛾一袭淡绿的宫装，肤如凝脂，冰清玉洁，身形纤细秀美，一对含水的眼眸静静看着落在院落之中的人，对于夏夷的到来，秦蛾丝毫不感觉意外，很是宁静。
“我当然要来，不然谁大，谁小？”
夏夷看向秦蛾，目光幽幽，虽不施粉黛却是倾国倾城，三千青丝如瀑，被朦胧雾气缭绕，翩然若仙，白衣莲裙仿佛柔水流云，妙不可言。
两人相对而立。
一者看去散发着知性的温雅，一者看似气质幽冷，连靠近都令人觉得是一种冒犯。
两人都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但见一观的神女，如不食人间烟火。
但此时却仅仅只是一句对话，就莫名的就有一种火药味，其言语却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是我比你大，这是事实，年岁如此。”
秦蛾笑着说道，宛若一朵雪莲绽放，笑脸如花，身躯挺拔。
夏夷目光幽幽，有些复杂，她们两人早已有过见面，不过那时都是以圣地圣女的身份，没想到如今见面居然是这样一种方式。
但你说你年岁大就是，为什么还要故意傲然的抖两下！
若是秦蛾知道夏夷的心里活动估计要无语，到底是谁先膈应谁，本来她就做好了准备与夏夷交谈。
明明是你第一句话带着挑衅的意味，开口就说谁做大，谁做小。
话不挑明却扎心无比，秦蛾此言获胜。
“小蛾妹妹，也不知你什么时候与那坏胚举行道侣宴，这样我也好再次参与一次。”夏夷坐在秦蛾身边，斟了一碗茶水，不接秦蛾的话。
“这就不必小夷妹妹费心了，只要我与夫君愿意，明日亦可。况且所谓的道侣宴也不过是作秀罢了。”
秦蛾知道夏夷这是在指她连道侣宴都还没有啊！
话不挑明却扎心无比，表明先来后到，夏夷此言获胜。
“明日吗？那可不行哦？”夏夷揶揄的说道。
“什么意思？”秦蛾美眸轻眉，不解的看着夏夷，她是不愿分享同一个人？
可顾玄风明明和她说过夏夷的态度了啊？
“小蛾妹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夏夷靠近秦蛾耳畔，小声说起顾玄风事情。
秦蛾当场就瞠目结舌，红唇震惊的张开着。
“怎么可能！”秦蛾不敢相信。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夫君没有像姐姐隐瞒此时，却向妹妹隐瞒了？要是妹妹明日举行道侣宴，可只能按照修士的礼仪来，不能走完俗世的礼仪哦，洞房无望哦！
姐姐可是知道，你和那坏胚说了，要一场最盛大的俗世婚宴吧！
你想想，此次你与那坏胚一路，他有没有出格的举动。”
夏夷与顾玄风相处久了，连他那一套阴阳怪气的话语都学会了。
秦蛾沉默了，还真没有！
话已表明，此言夏夷胜。
秦蛾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他就说顾玄风怎么那么老实，不过少顷秦蛾又镇定自若。
“小夷妹妹多虑了，夫君既然不提此事，那自然有解决之法。况且修士之间，也不在乎那么多。妹妹还不知道吧，夫君说你有病。”秦蛾幽幽的看着夏夷。
“我有病？”夏夷疑惑看着秦蛾。
于是秦蛾果断出卖了顾玄风，将当日讲述的一些关于夏夷看法说出来。
夏夷咬牙切齿，目光恨恨的看了一眼院落外，你敢诋毁老娘，你才有病！
秦蛾话语扎心，此言她胜。
外头，顾玄风直觉寒风吹来，无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寒颤，总感觉有非常的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似的。
不过夏夷内心把顾玄风杀了千万遍，外表却是平静，只是轻笑着。
“小蛾妹妹你不懂，俗言谓打是疼，骂是爱。”夏夷反驳。
“小夷妹妹此言诧异，姐姐自然比你更懂，比如你就不好奇姐姐以前是黑发，为什么现在是白发嘛？难道妹妹你不知道夫君更喜欢白发？”
夏夷：“……”
当只是下一瞬间，夏夷立即奋起反击：“小蛾妹妹恐怕不知道，那坏胚曾说，某人跟个犟驴一样，差点把他气个半死，恨不得抽死她。”
秦蛾：“？？？”
院落之中，你一言我一言，战况相当的复杂，互有胜败。
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征战，虽无惊天动地的响动，却往往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每当一方占据上头，另外一方立马进行反驳，攻伐不可谓不犀利，不可谓不扎心。
两人都是天之娇女，若是以现在的年岁初遇顾玄风，便是如何都不会产生旖旎的心思，唯余大道求尔。
两人也原本该高坐在宫阙之中，舞殿衣袖，不在人间，仙姿出尘，朦脆而不可捉摸，脱离世俗。
只是两人都欲脱红尘里，奈何影子在人间，这影子还被顾玄风给不经意间踩住了。
说来恶心，说来不尽人意，说来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说来一旦朦胧的人来到跟前，就会觉得仙姿出尘的人逐渐变得毫无神秘，变得平平无奇，甚至令人觉得俗气。
说来如将广寒宫中的本月嫦娥从神话中复苏，变得不在神秘，也就失去了那份独特的朦胧美。
说来人们一旦认为仙女也是要吃饭睡觉，无异于直接破坏了那份人前显圣的意境，让人崩溃。
大抵是距离产生美，如在顾玄风眼中，两女并非是高不可攀，也会忧愁，也会多愁善感一样，只是普通人。
可还是那句话，缘之一字不可言，充满了巧合与意外。
又大抵是无巧不成书。
而到后来，两女都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各自的心思，此中言论不过是两人第一次以古怪的身份相处的方式罢了。
她们都知道若是争执，真正难做的只是顾玄风。
修士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循规蹈矩。
但还是苦了顾玄风，他此刻一个人蹲在院落外，不知道这两人在里面说些什么。
终于！
顾玄风察觉到院落内的隔音阵消失了，立马打算踏入院落之中。
只是他还没有进入院落，就见夏夷和秦蛾挽着手，两人笑着迎面而来，似是一对俗世中闺中姐妹。
“你们都说了些啥啊！快讲给我听听！”
顾玄风见到这一幕眼前一亮，知晓两女应该是没有什么矛盾，可其特地为院落设下隔音阵的行为，还是让顾玄风好奇的很。
“不告诉你，毕竟某人说我有病。”夏夷幽幽的看着顾玄风。
“哈？”顾玄风呆住了，错愕的看着一脸无辜的秦蛾。
“我也不告诉你，毕竟某人不知大道，不知天道，还不知人道，知道了也没用。”
“哈？”顾玄风愈发呆住，旋即才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转头看着夏夷又看着秦蛾。
你们两人互相出卖我？
你们古怪的言语，不是在阴阳怪气嘛？
我去，你们到底说了些啥啊！
大意了，果真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和你们说的悄悄话，是让你们用来相互出卖的？
看着顾玄风难受的表情，两女笑出了声，皆是噗嗤一笑，胜过人间无数，此刻两女都并非是修士眼中仙子，不过是一凡人尔。
只是两女也相视一眼，言语中有着“战意”。
谁大谁小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而解决的方式就是谁先让顾母抱上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