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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几人已经准备妥当,整装待发。

此时他们站在朱漆大门旁边,贴着墙一字排开,四人拿着一个棉被铺开挡在身前,棉被上抹了一层炭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以防万一,连他们身上也抹了不少,黑乎乎的,看起来刚从灶台里爬出来,又像挖煤刚回来。脚边还点着三堆冒着浓烟的火堆,随着风直往他们身上扑。

浓烟、火堆和身上抹灰是为了混淆鼻子灵敏的狼,被子则是用来挡住它们的视线,以上身体涂灰混淆视听之法由王太医友情提供。

在他学徒时,与师父夜宿荒山遇到狼群,在逃跑途中,见多识广的师父把淤泥涂抹在二人身上,最后狼嘴脱险。

狼这种嗅觉灵敏的动物,在看不到的情况下会更加依赖鼻子,而淤泥与炭灰可以很好掩盖他们身上的人味,然后再用被子挡住身体,应该可以瞒天过海。

在进来的瞬间,饥饿的群狼会本能地往散发着血腥味的偏殿而去。偏殿门上的门环被栓住,露出一个刚容下一头狼的大人,门朝里开的,能轻易撞开,可要出去就有点麻烦。

尸体只有四具,狼群若是一拥而上,恐怕不到片刻便被吃干抹净,细水长流,吊着它们,几人才能趁此机会离开,从而逃出生天。

不得不说,这几人是做足了打算!

杨小树脸上也涂满炭灰,眼白越发显得极白,他的手也是黑乎乎,放在门栓上,看向同样黑漆漆的几人:“准备好了吗?我说一二三!”

几人互相看了看点点头,该来的总会来!杜大强几人的死亡,给了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若是错过这一次,上哪儿去找引诱狼群的血肉,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田园园摸了摸手边的大壮,紧紧牵着他的小手,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斧头,冰冷的触感令她安定许多。

看到几人都准备好,杨小树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一、二、三……”话音一落,他手下一使劲,便单手抽出门栓。

“吱呦!”沉重的宫门随着惯性慢慢悠悠地打开。

门栓拉出的瞬间,杨小树飞快地贴在墙上,被子拉高将自己挡住,其他几人也是如此,从远处看就像墙上贴了几条脏被子,根本看不出后头的人影。

“呼呼……”田园园举着被子,看着脚下透出的光亮,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大壮紧紧抱着她的腰,小小的吐息落在她的肚子上。

“呼呼……”耳边响起粗重的呼吸,田园园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几人一动不动贴在墙上,冰冷的寒意逐渐从后背透了出来。

静,死一般的静,诡异至极。

刚才还未打开门时,门外的狼群像是疯了一样扒门,可现在门开了却没有一点声音……

就在几人惊疑不定时,外头忽然响起狼群奔跑的声音,“呼啦啦”,伴随着群狼犾犾威吓声、撞击声、呜咽声、撕咬声,呼啦啦地一窝蜂似的向偏殿跑去!

杨小树轻轻移开被子,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目前的情况。

只见还有狼从门外跑了进来,源源不断地往偏殿而去,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狼。大殿门口围着五只牛犊子的野狼,正在扒门,还有三只在灶台前拱来拱去。

这时,门口进来一头大黑狼。毛发黑亮,高大健壮,它仰着头嗅了嗅,下一秒却向他们几个走过来。

杨小树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轻喝一声:“来了,别动!”

几人立刻僵住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头黑狼在几个被子上嗅来嗅去,最后停在田园园跟前。

湿漉漉、宽大的狼吻从被子底下钻了进来,深深嗅了两天,张开血盆大嘴咬着被子,狠狠一拽。

……好吧,这畜牲比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田园园手里的被子差点被它拽走,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抓住,愣是没让它得逞。

这头狼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东西劲儿还挺大,于是松开嘴,围着这个奇怪的东西打起转。

“……”田园园也愣了,怎么这狼也知道自己是女主角,所以给她加戏份呢?!

好在其他狼都被偏殿的血腥味引了过去,刚才在院子里打转的狼也加入抢食大军,只剩下眼前这头傻不拉几不知道吃饭的蠢狼。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没有来新的狼。他们要趁着尸体还没有吃完赶紧离开,要不然他们就是下一顿。

“走!”杨小树低喝一声,当即立断将手里的被子扔到黑狼身上。

黑狼呜咽一下,听到他的声音后,田园园也把被子扔它身上,拉着大壮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跑去,王太医与特好也紧随其后。

待他们都出来后,杨小树迅速将宫门关上,王太医递来一根绳子。两人将门环绑在一起住,然后再把门栓从门环斜穿进去。

宫门是朝里开的,这群狼除非修炼成人,否则根本打不开。

几人不敢久留向大门处急步而去。之前一直躲在梦真殿里,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跑出安全屋,倒没那么害怕,反而心里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

离开前,田园园看了一眼偏殿,门口堵着黑压压的狼群,粗略一看不下三十头。

皓月山一直都有狼群,可几十年来却没听过狼群下山,更别说成群结队吃人了。

看着狼群超乎寻常的数量,田园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会是有人投狼吧?!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下还在狼群的地盘,逃命要紧。

别院里已经不复从前,甬道上满是落叶、积雪,往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已是破旧不堪,处处充满破败不堪的没落之感,院子里不时能看到人或是狼残留的骨殖,紫黑色的血滩。

他们几人张惶逃命,还好路上没遇到大的狼群。偶尔蹦出一两只,聪明的在看到几人时飞快逃走,傻乎乎扑过来被杨小树乱刀砍死。

很快,他们有惊无险的跑到大门口。谁知,大门被人从外面锁死根本打不开。

“我知道伙房后头有个断口!”王太医脸色发白。

看着眼前锁死的大门,田园园再次验证自己的猜想,狼群是人为投放的,援军一直未到,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摇摇头,冷声道:“你说的断口恐怕也走不了。咱们直接去后山,绕着宫墙到大门口。”

“对,再回去还不知怎么样呢!先去后山!”杨小树也道。

于是几人往后山而去,出了后花园,就看到宫墙与山体挨着,生长着杂乱无章的树。

杨小树看向田园园:“夫人,斧头!”

田园园抽出腰间的斧头递给他,看着他黑乎乎地脸,笑道:“等咱们出去,你以后就是我儿子干爹!”

芃芃:……娘,你又到处收集干爹了!

杨小树嘿嘿一笑,瞟了一下她身后的特好:“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田园园拉了一把特好,笑道:“放心,绝对给你们风光大办!”

杨小树傻乎乎一笑,特好忸怩地笑了笑。

一旁的王太医直瞪眼:“哎呀,生死关头,还有闲心说笑,等下山再说!”

之后,杨小树在前面开路,斧头都快抡冒烟。不过林密墙高,只能几个人轮着开路,不知过了多久才绕到大门口。

门口的地上散落不少东西,还有牛骨架,周围死寂无声,几只乌鸦站在门楼上,阴恻恻地盯着几人。

几人不敢停歇快步向山下走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远处天空低垂。

京城城南。

绝情郎坐起身,青丝从赤裸的肩背上滑落,挡住健硕的背脊与腰身。

他披上衣裳,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寒冷的风裹挟着飞雪涌入屋内,冲淡室内的情色之气。

“下雪了…”他倚着窗户,袒露着赤裸的胸膛,眼神冷漠地望着茫茫飞雪。

风大,雪也大,远处传来零星的炮仗声。

小十突然出现在窗外,绝情郎淡淡扫了他一眼。他踩着窗棂跳了进来,直奔炭盆,哆哆嗦嗦搓着胳膊,“真冷,真冷,快冻死我了!”

“回来了?怎么样?”绝情郎扫了他一眼将窗户关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小十嗅了嗅屋里的味道,知道老大刚刚与人敦伦,瞟向红帐挡住的床上。

“已经走了。”绝情郎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雄壮的部件一览无余。

小十见怪不怪,倒是对那人很感兴趣:“谁呀,男的女的?”

“关你屁事!”绝情郎冷冷扫了他一眼:“让你的办事呢?”

“办完了,通敌的信与证据已经藏进定国公府!不过老头很生气,质问我为什么没杀孟长辉与孟星惟?”小十脱下靴子,对着火烤湿透的脚。

他的脚真臭,绝情郎不悦地看着他:“你怎么说?”

“我说他媳妇出了两座银矿的价钱保他俩的命,你才出几个银子……”看着老大逐渐凶残的神色,小十立刻讨好一笑:“开玩笑,开玩笑。你看我刚从拒奴回来又去办事,能不能给个好脸色!我说涨价啦,目标太难搞!他很生气,说咱们没诚信,然后我就回来啦!”

“哼!且看明日吧!”

小十穿上靴子,脚上暖了,连身上也暖和起来。笑的眉眼弯弯:“我去皓月别院了。”

知道他去找田园园,绝情郎冷哼一声:“今日是除夕,乱跑什么!”

“好玩呀,你管呢!你跟你儿子守岁吧!”小十吐了吐舌头,别说一个月不见,还怪想那丑女人的!

“她刚生完坐月子,不许去!”绝情郎冷冷地看着他:“她可是我最有价值的客人,你少给我打扰她…”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覆面的黑衣男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老大,皓月山庄出事了!”

“不对,半个月秦王府曾派人送过补给!”绝情郎站起身,满面肃杀。

“老大,送补给的月轮下落不明,同去的士兵一个都没有回。早上秦王殿下收到密信才知道月轮的事,也就是说皓月山庄已经将近三个来月没有补给!”

小十惊呼:“三个来月?!她们不会饿死了吧!”

“周廷祎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知道!”绝情郎目光阴寒,他的摇钱树还在皓月山庄呢!

当初田园园软禁此院时,周廷祎再三保证会照顾她,他这才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到西北边关,不成想还是出现严重的纰漏!

“十日前,各蕃国进京朝贡,王爷分身乏术,想是把皓月的事给忘了!再加上有人刻意隐瞒,竟然无人发现皓月许久不曾送补给一事!”黑衣人留守京城,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可谓是了如指掌。

绝情郎目光一寒,前些日子他刚从宫里得到田园园生产的消息,不成想居然是故意欺瞒他的消息。

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被宫里那位摆了一道!不由急声道:“老皇帝误我!赶紧派人去皓月山庄!”

小十起身将事揽下,“我去!”随即与黑衣人一同离开。

望着门外的风雪,绝情郎脸色极是阴沉。

“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真是倒霉到家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几人还没下山,居然下雪了,下雪就下雪吧,居然天还黑了。

纵使前路危险,总好过被狼群吃了。

他们小心翼翼摸黑下山,好在地上的积雪反射着淡淡的雪光,朦朦胧胧能看个大概,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山路崎岖陡峭,几人不知走了多久,可一回头还能看到皓月别院的门楼。

“哎呦!”王太医老眼昏花,一个没看清,脚下踩空,狠狠摔了一跤。

三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累的说不出话来。他年纪大,腿脚的伤一直不好,一直强撑着,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了。

“歇会儿吧!”田园园也累的气喘吁吁。

她刚生完孩子才十来天,月子几乎没怎么坐,身体还未恢复。从早上到现在,片刻未休。她也到了极限,手软、脚软,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大壮拽着她的衣角,也累的呼哧呼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