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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天磊笑了。

“我在官差面前可不敢说假话。”

他的眼神和善爽朗,仿佛一直存了几分笑意,哪怕瓢泼大雨也不能冲淡他眉间的神采。

“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可成?”他向叶扶波发出邀请,“你这身衣裳淋湿了会影响办差。”

话音刚落,两人身下的马儿齐齐甩甩脑袋,鬃毛上的雨水溅得主人全身都是。

叶扶波与凤天磊不约而同抹了把脸,两人对视一眼,不免生出几分同仇敌忾。

叶扶波安抚地拍拍马儿的脖子,“这雨最多再下一刻钟。”

“你们这边的雨都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凤天磊好奇问道。

“雨停之后会出太阳,”叶扶波看了眼府衙配发给自己的衣裳,“先找个地方收拾干净。”

衣裳打湿了不怕,怕的是这潮乎乎的梅雨季,湿衣遇上太阳一烘,不但干不了,反而黏在身上更加难受。

凤天磊应声,“我跟着官差大人走。”

叶扶波看他一眼,“我不是大人,我叫叶扶波。”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凤天磊脱口道。

叶扶波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扶持的扶,波浪的波。”

“我叫于落,”凤天磊报出自己在北地用过的化名,“光明磊落的落。”

他从小以于落之名在北地长大,除了身边极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他身为皇家子嗣的身份。

这个名字自他入京以后便被封存,外界没人知道于落与凤天磊是同一个人。

两人边说着话,边拨转马头,叶扶波朝远处指了指,“那边有家脚店。”

脚店就在去县城的大道旁,铺子不大,卖些茶饮酒水,可供来往的路人临时歇脚。

叶扶波向店家借了后院换下湿衣,更上一套备用袍服,出来时,只见凤天磊也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店中喝茶。

叶扶波在桌边坐下,见桌上除了茶水,还有一盘炒瓜子和一盘盐水花生。

“花生在京城并不多见,”凤天磊拿起一枚花生,捏破外壳,“你们这边倒是不少。”

“花生本是舶来之物,过去还能出海的时候,这边的商人带了不少回来种植,”叶扶波道,“京城的气候或许不大适合,才产量不高。”

凤天磊嚼着咸津津的花生粒,感受着嘴里的软糯回甘,眯了眯眼,“好吃。”

他吃东西的样子像是品尝世上最珍贵的食物,看上去既享受又珍惜。

叶扶波将他打量半晌,开口,“你是京城人氏?”

凤天磊擦了擦手,从怀中拿出一份路引,“祖籍京城,小时候随长辈外出游历,前两年才回到故乡。”

“难怪你的口音与京城的人有些不同。”叶扶波道。

“叶姑娘去过京城?”凤天磊问。

“家母在京城长大,我的启蒙老师也来自京城。”叶扶波看过他的路引,将文书交还给他,“今日那人为何追杀你?”

“我也不知。”凤天磊道,“我与随从一路游历而来,刚到飞鱼县境内就被人盯上。或许……他们是想谋财?”

叶扶波扫了眼他的装束,“你这身打扮不算阔绰,若要劫道,不该选你这样的青壮男子下手。”

凤天磊摸摸下巴。

“这就怪了,”他皱眉沉思,“难道是仇家?可我清清白白,从不与人为恶,哪儿来的仇家非取我性命不可?”

叶扶波见他着实犯愁,神情不似作伪,想想又道:“你说你带了随从,他们如今何在?”

凤天磊道:“盯梢的人不只一个,我半道上与随从分开,想将他们各个击破。”

他望着叶扶波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会些拳脚功夫,自保应当不成问题。我的随从身手更好,我与他约在飞鱼县城碰头,应当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赶到。”

叶扶波想起之前雨中那一幕,凤天磊的功夫如何不甚明了,但他骑术甚好,便是没有自己那一击,追杀他的人也砍不中他。

“你的马不错。”她的马也是精挑细选的良驹,但与凤天磊那匹座骑相比,仍然逊色许多。

凤天磊露齿一笑,“大雪跟了我好些年,还是我给它接的生。”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颇有几分自豪,偏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叶扶波受他感染,忍不住问:“你的马叫大雪?”

凤天磊重重点了下头,“大雪满弓刀。”

叶扶波本是浅浅笑着,闻言,神情微动,“好名字。”

原以为“大雪”二字平平无奇,与那匹黝黑的骏马更无半点相配,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个出处。

“你的马呢?”凤天磊兴致勃勃。

叶扶波顿了一下,“小寒。”

她轻咳一声,补充道:“它生于小寒。”

大雪与小寒原本都是节气名,听上去这两匹马似乎有些渊源似的。

叶扶波仔细想了想,小寒这名字的气势实在不够威风,她当初该给它起名为踏浪。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失笑,她与眼前这名男子萍水相逢,怎么就暗中较上了劲儿。

“你打算去何处?”叶扶波问。

“我要去悬州。”凤天磊道,“我还从未去过海边。”

“悬州禁海,”叶扶波道,“你就算去了那儿也不能上船。”

“那些打渔的渔家呢?”凤天磊问,“他们不能出海,该以何为生?”

“以前还能在近海打鱼,自从离王之乱以后,渔民需得拿到准渔令,方能下海。”叶扶波垂眸,“没有准渔令的人家只能迁入内地,以耕种为生。”

话虽如此,那些渔民所去的村落大多贫瘠,村里的肥田本就不够,又哪里容得下外来人口分一杯羹。

因此那些改换营生的渔民过得并不算好。

凤天磊看向她,“衙门如何评判谁能下海,谁又不能?”

叶扶波抬眼,她本想说“衙门早有章程”,但对上那双诚挚的眼睛,她又觉得这样说没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等你到了悬州,可以自己打听。”

凤天磊端起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叶姑娘此行是去飞鱼县办差?”

叶扶波两身衣裳都是府衙司吏的服饰,可见她此行非为私事,而是公务。

“正是。”叶扶波凝视着他,“你对公门之人的打扮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