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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罪臣知罪!”

梁照安声泪俱下,“是他们偷走了城防图,又以此要胁罪臣,让罪臣给了他们一枚手令。”

“他们是谁?什么手令?”凤天磊冷冷问。

“手令、手令上没写什么,只提了句持手令者是府衙派去的人。”梁照安嘴唇颤抖,眼泪鼻涕糊在长长的胡须上,“第二日他们就将城防图和手令还了回来,我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

那晚,他正因心腹失踪坐立难安,本想去书房坐坐,却撞见有两人在书房行窃。

对方本想杀他灭口,得知他是知府,忽然改了主意,让他写了一封手令。

“他们威胁我说,就算我不答应,城防图已到了他们手上,他们即使不杀我,我也难逃监管不力之罪,”梁照安泣道,“我那晚本就心乱如麻,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们。”

“他们是什么人?”凤天磊追问。

“我也不知,”梁照安涩声道,“他们说看在我识趣的份上留我一命,让我这段日子想办法自保,待他们事成,我便有趁乱脱身的机会。”

他并不知他们所说的大乱是什么,但听那意思,届时整个悬州城都将陷入无主的状况。

他越想越不对劲,加上自家心腹离奇失踪,他暗算钦差之事即将暴露,当下把心一横,第二日便开始装疯。

后来凤天磊使计揭穿他装疯的事实,他担心罪上加罪,不敢再将受人胁迫之事道出,整日待在牢里惴惴不安。

直到近日,他听牢里的狱卒提起外面的瘟疫,又见看守之人越来越少,想起那两人所说的事成之日,正好便在最近。

他心中略有猜测,更是有意打听。

昨日新入狱的一伙犯人住得离他不远,他听他们提到悬州城的状况,得知外面染疫者众,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那伙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搜身,有人身上藏了撬锁的利器。

梁照安听到这群人闹闹哄哄地越狱,为首之徒更嚣叫着说,悬州即将变作死城,让牢里的犯人随他出去一搏。

梁照安自然不会与这群犯人同流合污,但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趁乱逃走。

他听说衙门里面已经没几人当值,出去一看果然如此,当即遁往后院,想从侧门逃跑。

谁知侧门上了锁,他用石头连砸几下没能砸开,担心被人发现,就想躲进后院厢房,寻机再逃。

可他运气不好,千挑万选的偏僻厢房中,竟然住着一个人。

同知见了他就想大喊,他情急之下扑上去扼住他的喉咙。

“后来的事情,陛下就都知道了。”梁照安颓然道,“我原本无心伤人,只想趁乱逃出悬州。”

悬州若真因大疫而毁,想必无人留心他的去向。

依照威胁他的那两人的说法,他们拿到城防图,必然还有后着。

临此大乱,他只需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说不定便能逃出生天。

凤天磊手指轻敲桌面,半晌没有出声。

炉中的香火已燃尽,留下浅浅一抷香灰。

“景德二十四年,你中进士,景德三十五年,你在燕城的乡试考场上救了一名考生的性命。”凤天磊缓缓道,“你历经景德、永兴、兴元三朝,你也曾做过别人眼中的明灯。”

他顿了顿,似是遗憾,似是慨叹,“到如今,怎地变成这副模样。”

他的语气不含苛责,只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没有见过文训口中那位恩师的模样,从他来到悬州,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梁照安。

上次回京,他特地找来梁照安的履历看过,从泛黄的书页中,隐隐能够觑见当年那位进士的风貌。

可惜时移境迁,物是人非。

梁照安惶然半晌,一双老眼透出无尽悔恨。

“臣——知罪!”他重重叩地,将额头撞得梆梆响,“罪臣愿领国法,只求陛下饶我九族性命!罪臣愿以身相代,绝无怨言!”

凤天磊没有理会下方动静,他搓了搓手指沾到的香灰,自言自语,“城防图?他们是想控制悬州?”

府衙前院。

文训听了凤天磊带来的消息,震惊起身,“竟有此事?”

城防图失窃一事非同小可,偏生盗图之人极为狡猾,次日便将图纸返还,是以除了梁照安,谁都不知城防图已落到外人手上。

“一夜时间足够他们临摹一张新图,”凤天磊道,“不过光有城防图还不够,悬州与别处不同,除了守城军,城外还驻扎着一支镇海卫。”

想要控制悬州,光拿下守城军远远不够,需得让镇海卫失去战力,方能成功。

凤天磊想了想,问文训:“派去善堂和收容所的医官有回音了么?”

“还没。”文训看看天色,“这才刚到午时,怕要下午才能回来。”

“叶将军呢?”凤天磊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叶扶波。

“巡逻队拨了五十名士兵回来护卫府衙,我让叶将军替我安排去了。”

凤天磊摇摇头,他就知道叶扶波没这么快离开。

“梁照安写的那封手令用处不明,我估计不会用在要紧的地方,但用来吓唬一般小吏和百姓应当够了。”凤天磊道,“你马上命人查一下,最近两个月是否有人见过他那封手令。”

说完,他掀起衣摆坐下,“我再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去军营。”

这头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另一头,几名巡逻队的士兵看到叶扶波,喜出望外。

“叶将军,您放出来了?”一人惊喜道。

他的同袍一巴掌糊在他脸上,“说什么呢?什么叫放出来?”

先前那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对,瞧我这张嘴,叶将军,您没事就太好了。”

叶扶波看看他们,认出这是摧锋营的士兵,眼中含笑,“你们怎么来了巡逻队?”

几人互视一眼,挺起胸膛,“我们赢了其他人,就来了。”

城中巡逻看似比在军中清闲,实则繁琐复杂。

不但冒着染疫的风险,还要面对各种突发状况,遇到打砸抢劫还算好,撸袖子直接上便是,最怕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纠纷。

“你说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思为谁家的猫偷了谁家的香肠大打出手,说他两句还哭上了,”一名士兵心有余悸,“挺大个爷们儿说哭就哭,也不嫌寒碜。”

“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人道,“你没听他讲么,他原本有份体面的差事,前不久才被人撸了,家里指望他一人养家,他又找不到活计,可不难受么。”

“看个井也算体面差事?”士兵撇撇嘴,“不如来咱们镇海卫。”

“什么井?”叶扶波听了一阵,插话道。

士兵伸手画了圈,“就街边,好些巷子都有的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