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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新君的太监德贵最近诚惶诚恐了,自被调过来伺候风王,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谨守本分做好工作,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前天一下早朝,他照例随侍国君左右,岂料陛下回身,烦躁的一句“德贵,没事不要在朕身后晃,朕的心都被你晃乱了……”,吓得他当即惶恐的跪趴在地上请罪,让主子心烦的奴才是不能存在的啊!

记得陛下当即拂袖,愤怒地呵斥“你们都给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总在朕的周围晃,否则,朕见一个惩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都纷纷看向他这个和陛下最亲近的随侍太监,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们该干的不就是服侍陛下吗?不在身边,怎么服侍啊?

最后,他还是遵从陛下圣意,不在他身边,而是退后三丈远远的跟着。

养心殿的内侍宫女春桃最近可开心了,因为英俊的风王陛下这几天总算是宿在寝殿了。虽然每次陛下回到寝殿都已经是深夜,而且脸色还不好,但陛下政务繁忙,为国事操劳,是万民的福祉。她能被调到养心殿来服侍陛下衣食寝居,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知道羡煞多少宫里的姐妹呢……

****

御书房内。

年轻的丞相严清耀看着御案后蹙着眉头,抿着唇奋笔疾书的君主,感觉非常的头疼,这几天是怎么了?

潇旻煜停下笔,吐了口气,合上批阅刚好的那份奏折,顺手放在右侧,左手习惯的要去拿新的一份进行批阅,不料却触了个空。

皱了皱眉,潇旻煜抬头看向下方,问道:“严丞相,今天的奏章怎么这么少啊?”

严清耀有种拂额的冲动,我亲爱的陛下,除了深夜三两个时辰的休息,你都埋在御书房五天了,臣的工作都被你给抢做了,你还嫌少?要是再这样下去,朝中群臣估计都可以辞官归隐了!

严清耀清了清喉咙,抬首说道:“陛下,今日朝中之事已处理完毕,陛下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或者、出宫走走也行……”最后,严清耀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

“不必,严卿家,昨日朕下旨擢升江静云为御前承旨官,现下他可在殿外?”潇旻煜仿佛没有听到严清耀的暗示,又说起了公事。

“回禀陛下,职责所在,江大人定然在外候命。”严清耀肃然的说道。

“嗯,那就好,严卿家,刚才朕看了一份秦梁关赵将军递来的奏折,奏折上说,边关将士艰难疾苦,如今已近年关,更是思乡心切,赵将军希望朝廷能多发些饷银犒赏将士家中,另外派一批文士到军中为为将士拟写家书,国中各驿站也要加强书信传递……朕准了,德贵,让江大人进来,拟份旨意,让各部各司尽力配合……”

潇旻煜对严清耀说完,回头让随侍太监德贵去唤江静云进御书房。

清闲的德贵闻言感激涕零,欣喜的跑了出去,他总算有事可做了!要知道,这几天,连端茶递水,陛下都没让他近过身。

德贵欣喜的出去了,可严清耀却是哗啦的跪下了。

潇旻煜闻声一楞,不解的问:“严卿家这是怎么了?”

“微臣无事,但恕臣斗胆,敢问陛下是怎么了?”严清耀哀声而道,先是莫名的已精血换东离国师嵇向东的琥珀,之后又没日没夜的将朝政大小事物处理得干净。

短短五天,朝中擢升罢黜不断,虽说每个官员的升降都有根有据,政绩使然,但近日来风王的心思不定大家可都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朝中也就罢了,就连南祈平岭镇的守军也骤然加了五万,那可是直接从昔日陛下亲领的蓝宇京城驻军中调过去的啊!

一声压抑了许久的质问,打散了潇旻煜几天来的坚强。

他是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

为什么没有一点办法?

“清耀,朕是不是很没用?”突然,潇旻煜蹙着眉头对跪在殿中严清耀问道。

“陛下圣明,乃西越难得的贤明之主,清耀相信,他日陛下定然一统四国。”严清耀目光沉锐,郑重的道。

“可是,朕留不住他……”潇旻煜抬头,说不出的哀伤。

“……陛下?……”严清耀迷糊了。

“朕没有血琉璃,暝颜烈有,他就要去北苍……”潇旻煜喃喃的说道。

严清耀楞楞的听着,默然的静候下文,到底是什么人?让沉稳的风王沮丧如此!那个人吗?……

“西越的镇国锁魂玉、王者宝石,甚至东离的琥珀晶石,朕都能为他拿到了,为什么暝颜烈只有血琉璃,他就必须离开朕?……”

严清耀有点明白了,原来那天执意要琥珀也是为了匠心居的那个人。

“你说,朕若是大军入南祈,他会不会……肯定不行!清耀,朕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他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严清耀楞楞的看着苦闷的一国之君,那个人,南祈太子秋洛风,真有这么大的魅力?他不懂!

而就在严清耀出神的这几瞬,潇旻煜已经步出御座,拾级走下几步,墨玉金冠下,刀斧镌刻的俊脸肃然决绝,墨赤的朝服衬得他的身躯笔直如松,如墨的眸子中泛出丝丝的冰蓝,深邃的目光透过严清耀的身侧,对着刚迈进御书房的江静云吩咐道:

“静云,传朕旨意,朕特准南祈太子秋洛风择日回国。”

神色严肃的踏进御书房,江静云还未来得及请安,便听到一道震惊的旨意,楞是在原地僵住了身躯,呆滞了半响,才道:“陛下,这道旨意……恕臣愚昧,臣该怎样拟写?”

一国质子回国,总要有个理由吧?

严清耀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道:“陛下三思!”

“朕多少思都思过了,两日后传旨百官,就说特准,不服的让他来找朕!”潇旻煜板着脸说道。

严清耀和江静云沉默一瞬,才楞楞的应承了下去。

挥手屏退了两人,潇旻煜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对一旁的德贵吩咐道:“德贵,朕在偏殿睡会,任何人不见,知道了吗?”

“奴才遵旨!”

“嗯。”潇旻煜应了声,疲惫的往御书房旁边的偏殿走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宫灯微弱,潇旻煜朦胧的看了看殿外的天色,一片漆黑,于是开口唤了声:“德贵?……”

“奴才在。”片刻的功夫,德贵就慌慌张张的躬身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潇旻煜惊讶的问。

“陛下,刚寅时。”

“更衣。”潇旻煜掀开被子下床。

“陛下,刚到寅时……”德贵低声又说了一次,早朝是在卯时,还有很长时间……

“拿那件藏青色的便服。”潇旻煜套上靴子,没有理会德贵的话,补充道。

德贵呆呆的哦了声,迅速的从檀木雕龙衣柜拿出那件藏青色的锦服,心中却不禁疑惑,便服?不是要上朝吗?

穿戴洗漱完毕,潇旻煜挥手让一班服侍的宫女下去,然后对德贵吩咐道:“待会早朝,你去廊房告诉严丞相,就说朕出宫了……”

看着匆匆离开养心殿的风王,德贵张着嘴瞪着眼睛楞了半响,才匆匆的往朝议大殿的方向跑去,陛下说出宫了,他得赶紧通知丞相才行啊!

***

浩空中黯淡的冷月高悬,周边几颗星子冷冷的泛着微弱的光芒,散到地面时早已没一丝亮度,寂静的宫墙漆黑一片,潇旻煜一身轻裘便服,踏着浓重的霜露,一方令牌轻易的出了王宫。

来到旻王府时,潇旻煜浑身已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鼻翼间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化作团团白雾。

冬夜绵长,这个时辰,即使是府中的仆役也都正酣眠,潇旻煜照例没有惊扰府上的人,轻巧的越过高深的府墙,却没有像前段时间来那么匆匆的展开身形,而是稳稳的落在青石地砖上,踱步往匠心居的方向走去,沿途几个早起的浣洗女婢见风王驾到,惊慌的扔下洗衣篮趴下行礼,潇旻煜顿也未顿的继续往前走。

在匠心居外,潇旻煜停了下来,背手抬头看向黑暗中那微弱的一团光明,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身形一展,如大鹏一般落在二楼秋洛风的房间走廊上,一柄匕首熟练的撬开了门栓,驾轻就熟的推门而入。

房中加了暖炉,并不寒冷,潇旻煜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床上的人睡的还算安稳,若是在平时,潇旻煜定然不忍打扰床上人难得的好眠,可是,现在潇旻煜却低身俯下,在那倾世容颜的耳畔轻道:“洛风,醒醒,洛风……”

床上的人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无意识的呢哝了写什么,随后一个翻身向里滚去,偌大的梨木雕花床外围登时空出一大片位置。

潇旻煜见状却是一阵眼热,曾几何时,眼前酣睡的人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缠闹吗?

温柔的一笑,潇旻煜离开床边,来到书架边,按下一个机关,暗门打开,印入眼帘分明是傲然居的装饰格局,潇旻煜熟稔的走到昔日自己的房中,从紫檀柜子中拿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而后穿过暗门,又转回床边。

凝视了几瞬,潇旻煜俯身吻上了那艳红的唇,温柔的、缱绻的吻着,喃喃的低唤从那亲吻着的唇瓣中溢出:“洛风,起了……”

空气被人夺去,呼吸不由自主,唇间温热的触感,掠过齿间滑入口腔,秋洛风无奈的睁开双眸,推了推身上的潇旻煜,慵懒地问道:“怎么了?”

“有没有想我?”再度吻上秋洛风的唇,潇旻煜闷闷的问,那天仓促的出了匠心居,他让政事淹没了五天,也苦思挣扎了五天,骨子里的相思早已泛滥成灾了。

温存企盼的一声问,换来的只有秋洛风饱含怒气的一个字:滚!

黎明来时,正是人最为怠倦的时候,量谁被人扰了一夜的好眠,只为问一句如此无聊的话,都会恼火的吧?

潇旻煜停了也不恼,只是弯腰捞起秋洛风暖被中的身躯,一手拿起床头的冬衣,胡乱的裹在秋洛风身上。

秋洛风任他乱摆弄,只问:“旻煜,你要做什么?”这个时辰,潇旻煜过来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潇旻煜高深莫测的说道,手中的活却是没有停下半分。

秋洛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后嗔怒的拍开潇旻煜在身上胡作非为的手,自己动手整理衣衫,道:“你呀,分明不是伺候人的主,再这样下去,非被你冻出个好歹来不可?”

“不许胡说!我不动手就是了。”潇旻煜严肃的喝止秋洛风的话,伸手一探,将刚才放在床边的狐裘披风,狠狠的罩在秋洛风的身上,嘴里还不忘得意的道:

“那年我巡视北苍边境的军营,一时兴起……呃……才有了这狐裘……一直都放在房中,现在总算是找到适合他的人了……”

潇旻煜本想显耀一番,突然想起杀狐取皮毛之事太过血腥煞风景,绕到嘴边的话又统统咽回了肚子。

秋洛风看着眼前一边垂头为自己系披风,一边愉悦的絮叨的俊挺男子,好看的唇角不禁扬起,披风明明是狠狠的罩下,可真正落到肩上的力道却不过吹灰弹指之力。

裹了件冬衣,系好披风,理好微乱的发丝,潇旻煜才微微放下心,牵起秋洛风的手向门外走去。

秋洛风也不问,只是提步跟上,源源不断温暖自掌心,最后化作一道暖流落入心间。

刚出房门,秋洛风就感觉腰间被一个力道掌控,身子随即凌空飞起,耳畔响起熟悉的笑语:“这样快点,也不会打扰其他人……”

“我自己也可以。”秋洛风轻道,却是没有推开潇旻煜的手臂。

“我愿意。”潇旻煜轻稳的落地,执拗的坚持。

“什么人?——”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断喝,随之而来的一道破空的利器。

“天淳?”秋洛风回头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