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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站在正当中,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她正抓住李逵的胳膊瑟瑟发抖。

旁边床上,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光屁股娃娃,身上只穿一个红肚兜。

扫一眼周围,发现身处一间房子里,阳光照在窗户上,把房间照得通亮。

张士勋摸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没事,再看看地上,地上只有半串吃剩下的糖葫芦。

原来砸在自己脑袋上的是半串糖葫芦。

黑无常也不声不响从地洞爬出来,木着脸站在张士勋身后。

张士勋问那个光屁股娃娃:“刚才是你用糖葫芦砸我的?”

光屁股娃娃拍着手,边跳边笑,高兴得要死,“就是俺砸的。”

张士勋受小娃娃的感染,也忍不住笑了,问他:“为什么砸我?”

光屁股娃娃双手叉腰,“谁让你欺负俺爹爹了?你欺负他,俺便砸你。”

张士勋瞟一眼李逵,笑着对小娃娃道:“我和你爹爹是朋友,没有欺负他。”

娃娃挺聪明,警惕地看着张士勋,“俺不信,你骗俺?”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娃娃抬头看向他爹爹。

李逵哭丧着脸对娃娃道:“葫芦,他……他真的是爹爹的朋友。”

“你赔俺糖葫芦。”娃娃看看地上的糖葫芦,咧开嘴大哭起来。

“好好好!我赔你一串糖葫芦……不不!五串。”张士勋伸出五个指头,表情认真。

“真的?”娃娃顿时不哭了,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真是个小鬼头!

张士勋心里暗笑,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赔五串就赔五串。”

“拉勾!”娃娃伸出一个小拇指。

“好!拉勾!”张士勋也伸出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也不要。”娃娃和张士勋拉过勾,眉开眼笑。

把这个小爷打发好,张士勋把视线转到李逵身上,仔细打量他。

这厮除了体积,没有一点符合《水浒传》描述的那种黑李逵形象,没有熊一般的身躯,胸脯也不横阔。

总之,器宇一点也不轩昂,反而有点猥琐。

从他撇开手下独自逃命的行为上看,这厮还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与李逵那个二杆子性格相去甚远。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手里没有板斧,那可是李逵的标志性兵器。

种种迹象表明,这厮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李逵。

结论出来了,既然不是李逵,那就是李鬼了。

当着妇孺的面,张士勋不知道怎样处置这个假李逵。

正拿不定主意,李逵那边腿一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好汉!留小的一条狗命吧。”

张士勋皱着眉问他:“你真的叫李逵?”

“小人真的叫李魁。”

“黑旋风?”

李魁茫然地看着他,听不懂。

“你的绰号是什么?”

“小人的绰号叫地出溜。”

地出溜?

这绰号透着猥琐。

张士勋继续问他:“你的名字,是哪个逵?”

“俺不识字,听军师说,俺的名字里有个‘鬼’字。”

原来这货叫李魁。

不是李逵,张士勋有点小失望。

李魁连连磕头:“请好汉看在俺孩儿的份上,留小的一命吧。”

女人也跟着一起跪下磕头。

葫芦站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爹娘,不懂他们为什么给这个人磕头。

“为什么偷我的东西?还杀我的仆人?”张士勋阴着脸问。

“您……您是?”

“老子叫张士勋。”

“原来是好汉爷,俺知道你。”李魁又磕一个头,道:“不是俺派人去的。”

“不是你?”

“是刁狐狸黄三。”李魁为了活命,随口就把人卖了。

“黄三?”

“他在无忧洞里坐第四把交椅。”李魁结结巴巴地解释:“好汉爷!俺虽说坐头把交椅,可真正当家的却不是俺,而是刁狐狸黄三,一切重大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俺说话如放屁。”

“为什么当家的是黄三?”张士勋知道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追问道:“老实把实情告诉我,不然的话,你和全家都死定了,即便我发善心放你,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想想吧,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

李魁头上直冒冷汗,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竹筒倒豆子,详详细细地把无忧洞中的情况交代出来。

无忧洞是一个地下之城,同时也是一个犯罪之城,它范围之广阔,几乎遍布东京城下,洞洞相连、环环相扣。

无忧洞内的贼伙是有组织和传承的,早在宋朝建国前就存在了,已延续好多代,内部组织严密,自成体系。

无忧洞内藏污纳垢,什么样的罪犯都有,他们就像一群躲在下水道中的老鼠,除了不造反,什么事都干,秘藏刀兵、包庇罪人,坑蒙拐骗……

这里可能是大宋最隐秘黑暗的角落,藏污纳垢,聚集的都是社会的渣滓。

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来讲,无忧洞里的人都死有余辜。

李魁的头把交椅并非靠自身本事获得,而是从他老子手里继承过来的。因为他没有威望,更没有本事,根本驾驭不住这帮亡命,慢慢地,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小,逐渐被黄三等人夺走。

名义上李魁是无忧洞洞主,事实上,现在说话算话的是黄三,他才是真正的洞主。

足足花费顿饭功夫,张士勋才对无忧洞的内情有了初步了解,听完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大如斗。

看来,要想把无忧洞连根拔除,捉住这个李魁没用,把黄三捉住才是关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仆人,抢我的东西?”

“俺都说了,不关我事,都是黄三做的啊。”李魁又一次磕头,然后道:“前一些日子,黄三接了一件脏活。”

“什么脏活。”

“这是黑话,俺们把杀人的活叫做脏活。”

“嗯,你接着往下说,黄三接的什么脏活?”

“我听亲信说,有个大官人出价一千两银子买你的人头,黄三接下了。”

“特么的!老子的人头才值区区一千两银子?”张士勋冷笑一声,接着问他:“知道那个大官人是什么人吗?”

李魁摇摇头:“不知道,凡是雇人买凶的人,都不会傻到把真实身份告诉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