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给柳如的回答很简单，王老二这次错了，错在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活口，安西不再是以前的安西，他们可以不在乎北明和隋阳百姓的看法，但是不能不在乎安西百姓的看法，屠杀难民，终归是会让百姓们对自己统治者的信念产生动摇的。
说了很多，解释了很多，其实杨秋完全可以不解释这些东西，但当你发现一个因为你而对安西产生向往的人，突然因为某件事开始厌恶后，人总会想要挽回些什么。
接连几次，柳如都没有为杨秋掀帘，这让万花楼的常客们兴奋起来，姓杨的失宠了，上安城的书斋再次生意爆火了起来，可惜不仅杨秋没有获得垂青，贵人们花大价钱买来的书也没有获得垂青。
从这之后，杨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万花楼了，每天要么和琉球儿拌嘴，要么就是晒太阳，就这么过了半旬之后，来福酒楼门口挂出了公告。
“明日午时起，说书人坐台来福酒楼，细数何为安西。”
这个公告瞬间引起了百姓和达官贵人们的兴趣，众人奔走相告，早早的就有人前来预定座位，杨秋心情愉悦的让琉球儿带着吕无方回把二楼的雅间给打扫出来，空置了三年的二楼终于迎来了新生。
当天晚上，一个身上破破烂烂头发花白的老汉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走进了来福酒楼。
杨秋看着一老一少脸上笑开了花，殷勤的把二人安置入座后，让老谷赶紧置办酒菜，甚至的大方表示，一定要买新鲜的蔬肉。
“老爷子，一路辛苦了。”
老汉摸着胡子笑呵呵说道：“不辛苦，不辛苦。”
谁知这时，老汉身边的小姑娘怯生生的问道：“叔叔，你们不会打我爷爷吧？”
除了杨秋，吕无和琉球儿方回三人同时一愣，不知道小姑娘此话何意，杨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放心吧，在这来福酒楼，无论你爷爷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我保证。”
小姑娘闻言开心的点了点头。
当老谷将酒菜备好，杨秋和老汉寒暄了几句之后，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姑娘笑了笑，起身指挥三个看戏的闲杂人等开始为明日的台子做准备。
琉球儿蹭到杨秋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掌柜的，刚才那小姑娘说打他爷爷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吕无和方回同时竖起了耳朵，杨秋回头看了一眼爷孙二人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这些说书人，兜里没几个银子，买不起那些杂书，只能一边走一边听，然后将听到的东西汇集成故事，在各个地方说书谋生活，这个老爷子当初听说杨秋的恶行后，就跑去安西准备搜集他的暴行，回北明或者隋阳说给天下人听，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八年，他走遍了安西的每一个角落，听到的看到的和之前说书人说的都不一样，于是这个老爷子回到北明后就开始说一些安西的真实见闻，可惜换来的往往是谩骂，甚至是一顿毒打，可这个老爷子也是个犟种，别人不让他说，他偏说，甚至有好几次被官府给押进了大牢，差点被砍了脑袋。”
听完杨秋的话，几人不免有些唏嘘，对老爷子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这种被万人唾弃还要坚持下去的人总归是值得敬佩的。
“那这老爷子咋跑隋阳来了？”
面对这个问题，杨秋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因为他再不来隋阳就会死在北明了。”
琉球儿还想问老爷子在北明到底发生了什么，杨秋则没好气的对他说：“老子又他妈不是说书的，你自个问去。”
“我知道。”
此时一直沉默的方回开口道：“这天下的说书人其实都逃不过一个名字，那就是落雨楼，无论是在册还是不在册的，名义上都是落雨楼的人，所以方回其实听落雨楼说书人提起过这个老爷子。
他姓莫，之前带的是女儿，有一次在岭南凉城酒楼说书时引起了众怒，在酒楼听书的人为了羞辱莫老爷子当场暴打差点毙命然后将他的女儿扒光轮番凌辱，若不是落雨楼看不过去，将二人救下，说不定当时二人就会死在暴行之下，后来莫老爷子的女儿生下了他现在身边的女孩后，投河自尽。”
听完这些话，琉球儿和吕无的眼中都迸发出了怒火，琉球儿更是咬着牙问道：“后来那，落雨楼的人有没有把那群王八蛋杀光？”
方回摇了摇头道：“落雨楼只不过是个江湖组织，当初酒楼内有很多北明的官员，能够救下不属于落雨楼在册的他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看着狠狠捶桌子的琉球儿，方回叹了口气说道：“不过那些人都死了，包括他们的家人，三百八十六口全部被杀光丢在了酒楼门口。”
琉球儿热血上头的问道：“这是哪位大侠干的？真他娘的解气。”
方回瞥了他一眼道：“安西秘卫，为了杀这些混蛋，凉城和附近三座城池的秘卫全部暴露身死，莫老爷子也因此被北明朝廷当成安西的奸细通缉，还是安西秘卫，在付出了一千二多名秘卫的性命后，送老爷子和他的孙女出了北明。”
说完眼中露出迷茫的方回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些好奇，杨秋到底是个什么人，培养一名秘卫需要十年的时间，再把他们安插进北明，需要庞大的物力财力，一千二百名秘卫啊，其中的花费超过了一个州府两年的税收，就为了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说书人，说死就死了。”
“呵呸，我承认安西这事干得地道，但那杨蛮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他干得恶事也不少。”
琉球儿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
“。。。”杨秋。
琉球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杨秋的脸色，对着他说道：“掌柜的，你也是倒霉催的，偏偏跟那蛮子一个姓，听小爷的干脆改个姓吧。”
杨秋没好气的直接给他脑袋一巴掌道：“杨剪也他妈姓杨，你咋不去劝他改姓。”
“你能跟人家杨大元帅比，杨蛮子跟大元帅一个姓是他的荣幸。”
终于听不下去的杨秋直接一脚踹在琉球儿屁股上骂道：“滚你妈的，少在这扯淡，赶紧干活。”
来福酒楼迎来了开业以后最热闹的一天，许多早早预约的客人纷纷涌入了来福酒楼，占据最好的位置，甚至有很多人因为座位售空，自带马扎前来听书，杨秋为什么不担忧莫老爷子会在上安出事，因为坐在第一排最佳位置的就是上安城最大的纨绔，齐世子。
这世子和他爹一样，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朝局动态，一个字就是玩，杨秋明摆着告诉齐世子这说书先生说的安西肯定会吸引柳如姑娘，柳如姑娘身为万花楼的头牌，自然不能随便出入来福酒楼听书，所以有这么一个主坐镇来福酒楼，他一句话谁敢闹事。
“各位看官还请安静，且听老夫给诸位讲讲这安西是何模样，这靖王杨秋又是何模样。”
随着莫老爷子登台落座，一句话就让嘈杂的来福酒楼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等着莫老爷子的故事。
这开头讲的自然是杨秋王老二他们刚出大山参军的故事，这段往事还是秘卫写给老爷子的，其实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听书的人还能够接受，毕竟恶人也不是一日练成的，众人也想知道杨蛮子到底是怎么发的家。
而这么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才刚刚说到隋明联军在范国时杨秋千骑破五十万的壮举，说书说书，无论事实如何，任何一个说书人总会在故事中自己添加一些引人心弦的情节，这样才能细水长流，把本来一个简短的故事拉出一个长长的篇幅。
莫老爷子还算实在，并没有添加太多的其他东西，而是重点描述了战争的残酷，这让意犹未尽的客人们纷纷掏出定金预定晚上的场次。
这一日的收入，就顶的上来福酒楼三年全部收入了，琉球儿数银子数到了手发软，在跟心情大好的杨秋支了三年的工钱后，兴高采烈的跑出了门。
等无人的时候，吕无看着摆弄银子的杨秋问道：“掌柜的，等莫老爷子说到安西的时候，你怎么办？”
杨秋微微一愣，对这个小家伙的感官再次刷新，和琉球儿那个憨货不同，这小子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于是微笑着开口道：“我不是把齐世子请来了吗，他在没人敢闹事的。”
吕无摇了摇头道：“你懂我的意思，如今来福酒楼会越来越火爆，也会吸引更多的人来一探究竟，出现齐世子摆不平的人是早晚的事，那个时候怎么办？”
“呵呵，你师傅不是天下第一剑客吗？有他在还怕什么。”
杨秋的回到让吕无有些不满，他又不是小孩子，这种敷衍的话自然瞒不了他，只是吕无实在想不出一个酒楼掌柜的凭什么自信可以对抗上安城的达官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