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池梨梨没有注意到沈京衡和禹文柏之间的眼神交流。
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后，她照着舒舒刚才的建议，改掉了剪刀手，表情也相对柔和了一些，假笑的色彩没那么浓了。
尽管如此，拍摄过程依然不是很顺利。
因为池梨梨悲伤地发现，她好像不太适合这么正经的拍照。
又或者说，她不适合和沈京衡一起拍。
之前在商场的时候，属于速战速决，没那么多时间留给她纠结。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纠结自己的表情自不自然，画面拍出来好不好看。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束缚了池梨梨。
她浑身感到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了。
好在舒舒很有耐心，也很专业，贴心地指导她：“池小姐，你可以试着伸手去牵沈先生，但又不要真的牵到……诶对对对，就是这样！”
这下池梨梨彻底变成了声控的，舒舒发出指令，她一五一十跟着照做。
舒舒还会用幽默的方式化解池梨梨的不适应，在她表情不自然的时候，开玩笑道：“我们是拍全家福，不是拍仇家证件照哦，你不用离沈先生太远，可以稍微靠近他一点。”
池梨梨：“……？”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她现在看起来很苦大仇深吗。
沈京衡站在池梨梨的后方，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小姑娘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厚。哪怕是面对第一次接触的新鲜事物，她也不会露怯，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很少有这么局促的时候。
现在他倒是真的有些后悔带她来这儿了。
在短暂的思忖过后，沈京衡抬起眼眸，朝禹文柏投去一道不轻不重的视线。
没一会儿，池梨梨便听见舒舒说道：“哎呀，这会儿太阳光好像有点太强烈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继续吧。”
“嗯？哦，好……”池梨梨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也没察觉有哪儿不对劲，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管按照舒舒说的做就好了。
而后，她独自走到一旁的秋千上坐下，两只手攥着秋千绳索，脸颊靠在手背上。
还没来得及放空，她的视野里忽地多出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池梨梨一愣，回过神，视线顺着那只握着矿泉水的修长手指向上攀爬，然后看见沈京衡的脸。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压迫感，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嗓音轻淡道：“只是一张全家福而已，你也不用太认真，把你的紧张留到下次拍婚纱照也不迟。”
“……我谢谢你啊。”池梨梨接过矿泉水，闷闷不乐地咬着吸管。
她听出来了，沈京衡这是在笑话她，一张简简单单的照片，结果被她拍出了婚纱照的架势。
不过，池梨梨并不打算反驳什么，收回视线，脑袋重新靠在自己的手背上。
如同一朵被晒蔫儿的花。
见状，沈京衡眸底的意外加深。
他半蹲在池梨梨的跟前，微抬起头，自下而上地凝着她，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池梨梨毫无防备，猝不及防撞进他的一双黑眸里，思索了半会儿才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对自己也有点无语。
就像沈京衡说的，只是一张全家福而已，她紧张个什么玩意儿啊，又不是拍婚纱照，就算拍丑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呢。她什么时候偶像包袱这么重了。
话题进入了死胡同，但沈京衡没打算想办法带池梨梨走出来。
他站起身，同时大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秋千上拉起来，轻描淡写道：“那就不拍了，回家。”
“……那怎么行！”这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池梨梨。
她突然被注入精神气，拽回自己的手腕，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道：“我的字典里可没有‘临阵脱逃’、‘打退堂鼓’、‘半途而废’这几个词！”
“我的字典里有。”被迫停下的沈京衡回头看她，和她大方分享道，“用我的就好。”
“……哈哈，好好笑。”池梨梨没当回事儿，只当沈京衡讲了一个冷笑话，配合地假笑了两声。
反正她就是不想现在就放弃。
这又不是一件多难的事，不至于弄得像一道人生越不过的坎儿似的。
这样一想，池梨梨决定再给自己一次尝试的机会。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刚才还当空照的太阳稍微躲进了云里，光线没那么刺眼了。
池梨梨放下手里的矿泉水，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冲电脑前的舒舒斗志十足道：“舒舒，我们继续吧！”
小姑娘写满不服输的侧脸映入沈京衡的眼里。他眉目微扬，平静的眸底破出一丝涟漪。
舒舒好像等池梨梨的这句话等了很久。
话音一落，她立马从电脑上抬起头，同样十分热情地回道：“好嘞！没问题！”
她飞快跑到池梨梨的面前，看起来很跃跃欲试的样子，积极道：“是这样的，刚才禹老师和我讨论了一下，决定接下来换一种拍摄方式，按照你们日常相处的模式试试看。比如，您可以回想看看，你们平时互动都是什么样的？喜欢做哪些事，哪些动作？最好是俏皮搞怪的那一类。”
日常的互动？还是搞怪的那一种？
那这不比刚才矫揉造作的摆拍简单多了。
池梨梨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一百零八种的姿势。
她自信满满地和舒舒比了一个“ok”，随便从这套姿势库里挑选了一个，走到沈京衡的身后，一跃跳上花坛，消除了彼此的身高差。
而后，她一只手搭在沈京衡的后肩，另一只手从颈后绕到他的前面，快狠准地锁住了他的喉咙：“这种吗？”
舒舒：“……？”
诶？
老实说，舒舒有点傻眼。
毕竟在她不长不短的职业生涯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具匠心的姿势，一时间也有点拿捏不准这个可不可用，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禹文柏却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被锁喉的男人。
即便是处在在外人看来有些窘迫的姿势下，他依然意态闲适，气场不减，线条冷峻的脸上也丝毫没有不悦，只有无限的纵容。
察觉到禹文柏的目光后，沈京衡下颚轻抬，懒洋洋地示意道：“拍吧。”
禹文柏也没说什么，但看沈京衡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没想到曾经人人惧怕的疯狼如今已经堕落到了被一个小姑娘随便拿捏的地步。
在一阵遗憾之情中，禹文柏重新拿起了单反相机。
被中断的拍摄再次启动。
或许是因为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和沈京衡插科打诨那么一下，又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她的拿手好戏，池梨梨的心情比一开始轻松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拍摄出来的效果自然也比刚才好得多。
池梨梨渐入佳境，到了后面，就算没有舒舒的指导，她也可以独立完成动作。
卸下指导重任的舒舒这下可以专心欣赏了，在一旁看得十分投入。
今天其实很适合出片，在一片绿意盎然的静谧里，花团锦簇，夏日光影，构成了如梦似幻的氛围感，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
要是把这组照片放到工作室的各大社交平台账号上，肯定会引起一番热议。
只可惜，这位沈先生提出了明确要求，严禁照片外泄，把池小姐的隐私保护得很好。
拍摄顺利推进。
当天边一团团如山的白云染上和无尽夏一样的粉紫色的时候，禹文柏放下了手里的单反。
舒舒也从看客回到助理的身份，轻松道：“好啦，今天的拍摄到这里就结束啦。”
一听这话，池梨梨解脱了，伸了个懒腰，终于完成了这个折磨人的任务，还完了沈京衡的债。
她摘下发夹，还给舒舒，顺便问道：“舒舒，你们需要填写什么客户满意度之类的卡片吗，快拿出来，我要给你五星好评！”
舒舒却遗憾表示：“我们工作室没有这种东西诶。”
“啊？为什么？”池梨梨很好奇。
“因为我们老板说，客户只需要评价他的技术，不需要评价我们的服务。我们只用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了，不用讨好客户。”
这个理由有点出乎池梨梨的意料。她没想到禹文柏居然这么有人性。
看来他是个好老板，但不是一个合格的服务者。
池梨梨打算把这个新发现告诉沈京衡。
谁知道一转身，就看见禹文柏朝沈京衡走去，如同老友叙旧般，同他语气熟稔道：“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通了，终于舍得把你的小公主带出来给我看看了？”
沈京衡神情寡漠，淡声纠正禹文柏的认知：“是把你带给小公主看看。”
闻言，禹文柏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看不惯沈京衡这么没底线护短的样子。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晚上有空吗，出去喝两杯。”
沈京衡却没急着回答，看了一眼已经石化的小姑娘，意有所指道：“得看小公主同不同意。”
池梨梨：“……？？？”
俩人的对话已经听傻了她。
她定在原地，瞪大双眼，看了看沈京衡，又看了看禹文柏，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不敢相信道：“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