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羽山残存的圣者不多，我们即将回归大世界，您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远方的声音叮嘱一句，投来的视线远去。
这个时候，柳正努力压制的表情再也无法平静，睁开浑浊的老眼，灿烂的神光亮起，许宁解除收敛气息的术法，坦然受之。
几息后，柳正收敛神通，神色复杂道：
“没想到，你竟然是人族，我原本听到禀报，说你在路上弹奏一曲，拷问人心，似乎是鹿蜀祖灵的神通，还以为……”
许宁笑道：“所以你以为我是当年熟人，才会来出来见我，毕竟你是近三百年来，唯一负责照顾鹿蜀的人。”
他也是得知鹿蜀病危以后，一直由柳正照料，才坦白身份，不然也不会贸然接触。
柳正寿元不多，早已不问世事，连先前化名“巫燃”的冉乌，他都没有去见过。
“柳圣者会这么猜测，也属正常，毕竟两地分割已有五百年之久，小空间内世代轮转，都不知过了多少代。”
许宁自顾自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满。
就算是四阶炼气士，活到四百左右，也就顶天了。
柳正仔细打量一番许宁的样貌，感叹道：“本来我以为，阁下瞳孔圆形，眼角无鳞，是特意修炼的结果，倒未曾料到是天生的。”
他也是在小空间内出生的，除了听鹿蜀祖灵，和书籍纸卷里，还没亲眼见过人族。
此刻柳正的眼中，带着庆幸。
毕竟小空间即将回归大世界，既然许宁来此，证明了外界还是安全的。
许宁皱起眉头道：“说来我也很好奇，为何我一路走来，见过许多蛇人，都是毫无修为的，他们和大世界内的妖不一样？”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乃至花草树木，只要融合了道种，便可走上道途。
至于能走多远，就纯粹的看各自的机缘了。
大世界内，大多数道源都被人族占有，只有极其稀少的流露在外面，所以很少有妖。
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灵智，大多浑浑噩噩的有了些力量后，要么混沌的度过一生，要么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其中，有九成九开创不出功法，再加上没有修炼资源，根本无法走到更高的境界。
一次次筛选，导致如今大世界，见不到修炼有成的妖。
柳正叹息道：“这就是祖灵伟大的地方，当年祖灵不忍许多后辈，生下来只能浑浑噩噩，于是付出许多代价后，才以大法力强行演化，最后诞生蛇人一族。”
柳正指着自己的脑袋，羡慕道：
“人族最钟天地之灵的地方是什么？是智慧。”
“如果不是祖灵，成千上万的蛇中，才会有一条诞生灵智，最后小心培养，或许能让他在寿元断绝前，走上炼气士一途。”
“再加上初诞灵性的妖，野性暴烈，比人族修炼的希望小得多。”
许宁沉默不语，不论语言如何表达，他都无法和蛇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羽瞑蛇祖灵身化天轨，鹿蜀祖灵坚持四百余年，化道而去。”柳正字字沉重，道：
“所谓失格者，便是失去了祖灵替我等演化出来的蛇人位格……”
许宁回想起一路的见闻，脑中思路逐渐清晰。
蛇人彻底失去位格，血脉会变的污浊不堪，最后化作毒蚺，除了暴涨一截的力量外，失去所有神智。
没有蛇人愿意变成那样的疯子。
柳正指向天空的环世之蛇，又指向鹿羽山的最高处，悲哀道：
“如今这里生活的所有蛇人，都可以说是他们两位的后代。”
“他们尚在的时候，那点反噬不算什么，有他们两位扛着，然而他们的演化的大法力正在退去。”
“如今分明是恢复五百多年前的旧状，后辈想要修炼，必须先靠自己开启灵智……”
因为蛇人现有的灵智躯体，都是祖灵强行演化的，所以反噬也严重的多，连四阶蛇人圣者们，也无法阻止，甚至自己一个不慎，都会失去位格。
“而且失格者就像是凡俗的瘟疫一般，一旦某处出现，很容易牵连到其他蛇人，所以我们连失格者的尸体血液都不敢留下来。”
许宁眼光微闪，难怪在遇到柳延端时，斩杀失格者后，会有特殊棺椁封存起来。
送到鹿羽山的处理方式，许宁也看了，只不过……
也不知是好不容易看到了人族，还是太过于羡慕人族修炼之易。
柳正感慨良多。
“让阁下见笑了。”柳正亲手替许宁换上新茶。
许宁思考片刻，道：“字字泣血，何来见笑之言？”
“不过，若是所有蛇人血脉退去变成失格者，不以修为论，岂不是……”
认真思考一下，便能发现危险的，其实不是诸多后辈无法修炼，恰恰是已经成为炼气士的蛇人们。
他们一旦失去位格，可比普通蛇人恐怖的多。
尤其是这些圣者们，一旦变成毒蚺……失格者，一个不慎毁了鹿羽山都有可能。
柳正抿了抿唇上的死皮，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唯一比较好的便是，如若我这个境界要变成失格者，可以短暂压制。”
“然后呢？”许宁质问道。
短暂压制意味着根本无法彻底解决。
“只能前往无间之隙。”柳正略显惭愧的挪过视线。
许宁眼睛一眯：“是柳正凌先前送失格者尸体去的地方？”
“……是。”
“你们的无间之隙可是羽瞑蛇的一丝神通残余所化，主要作用是沟通大世界？”
“……是。”
“这条通道太过危险，没人敢去冒险？”
“……确实如此。”柳正的声音，越来越干涩。
风声寂静，一股危险的气息，在两人周边环绕而起。
许宁道:
“三阶之下也就算了，八九会毁在界域海的潮汐里，可四阶炼气士有无间之隙通道的庇护，尤其是前半程还有意识，有很大的可能闯入大世界。”
“你们这是将自己的祸事，交给我们人族处理！”
许宁冷声道：“你可知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