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我听人说那些饿红眼的人都是换人吃的，自己家孩子下不去嘴，就和别人家的换，这样就能吃得心安！”
春花从自己的脑子里想着以前听说过的那些话，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的小脸蛋安慰她：“不过小妹你别怕，咱爹和你大哥那块头，一个能打仨！嫂嫂只是想让你小心些。”
“毕竟这种时候了，什么人都有。那些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说不定都存着什么花花肠子呢！”
说罢，春花眼底有些担忧。就怕这灵巧可爱的小女娃哪天一没看住，就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苏映雪惊讶地捂着小嘴巴，还没从春花的话中回过神：“可是…嫂嫂，小孩怎么可以吃呢？”
“岁饥，民相食。”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苏映雪忽地回过头：“宋哥哥...这是真的吗？”
宋玉书抬起眼看她，点了点头：“嗯。”
见苏映雪一脸不敢相信的小模样，他又说道：“两国开战，要吃人。水灾干旱要吃人。映雪妹妹，等到没有食物可吃的时候，吃人是唯一活命的办法。”
这时候来端木盆子的王老太太正好听到了这话，她表情不算好看。
想起以前的天灾，脸上总是有一种解不开的忧愁和害怕！那种滋味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明明每天都活着，却也和死了差不多。
王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屋子里的几个孩子道：“玉书不愧是读书人，知道的东西也多一些..”
“虽然一到天灾就吃人已经是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但祖母还是得和你们说一说，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苏映雪抿着小嘴巴，拉着王老太太的手：“祖母您说，我听着。”
王老太太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说起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事。
“祖母年纪小的时候也经历过天灾，那时候蝗虫满天飞，是真正的颗粒无收呀！”
“后来虽然朝廷派人来送赈灾粮熬了过去，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王老太太说着，嘴唇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没人送赈灾粮的时候那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整日饿的浑身没有力气，头晕眼花的..”
老四在一旁听着，突然挠了挠头问：“祖母，既然饿了，为啥不睡觉呀？睡着了不就不饿了...”
王老太太罕见地没有拍老四一巴掌，而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回忆着以前的那些事。
“睡觉？”
只见王老太太缓缓摇头：“都那种时候了，哪家敢睡觉？那时候的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自己这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这段回忆显然让王老太太极其难过，赶过来的老大拎过来一把椅子，又端来一杯水：“祖母，您先歇一歇。这种事日后说也不急。”
王老太太摆了摆手：“不行，我得说。”
“咱家是有不少粮食，也不缺吃的穿的。但这天灾到底有多危险，我是得让你们知道的。要不然你们都该以为这天灾也没什么好怕的，有吃有喝日子总能混过去...”
“这种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可不是闹玩笑的！”
王老太太端起剩下的两盆红黑壳的虫子，下巴又冲着老大往灶台上点了两下。
老大立马从灶台上端起剩下的那两个大盆，跟在了王老太太身后。
春花对着三个小娃娃道：“走，咱们去饭桌那边。”
老王家人整齐地围着饭桌坐下，四四方方的大木桌上，摆放着许多盆红黑壳的虫子。红多黑少，看起来红彤彤的一片，惹眼又喜庆。
王老太太摆了摆手：“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你们吃着，我说着，谁也不耽误谁。”
老四早就等不及，这一会的功夫过去，红黑壳的虫子早就没有刚出锅时那样烫手，现在拿在手里温度刚好。
他忍不住学着老大的样子去头去壳，见到里面的肉，老四眼睛一亮，随即把手里的肉塞进了苏映雪的嘴巴里。
“小妹，你吃，四哥给你剥！”
苏映雪眨了眨眼：“四哥你吃，这东西肉少，你想吃饱要不少时间呢！你先吃着，不用管我，我想听祖母讲以前的事。”
老四扭着小脑袋问：“真不吃？”
苏映雪点了点小脑袋：“不吃！”
老四摇晃着小脑袋叹了口气：“算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既然小妹你不吃就算了！我先吃着，祖母说的故事你以后再讲给我听！”
苏映雪看着他笑：“好！”
王老太太手里拿着红黑壳的虫子，一边剥壳一边叹气：“那时候周围住着的都是左邻右舍，大多数又都是同根同姓的人，就算饿的两只脚发软，也没人敢开这个口要吃人。”
“但是那时候难民多，到处跑。有些人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说的话咱也都听不懂。就知道一个个看上去破破烂烂，那眼睛一看到人直放光。”
“本以为是饿的久了，谁也没当一回事，哪知道后面就出事了..”
这时候王生他们已经赶了回来，一进们就闻着一股香味往鼻子里钻。
瞧见进屋子的人，苏映雪摆着小手：“爹爹，干爹，你们快过来，有好吃的东西！”
长丰吸了吸鼻子，几步走到了桌边，眼睛一直往桌子上看：“这就是那日捡的红黑壳的虫子？这味道这么香？”
长丰瞪大了的眼珠子逗笑了王老太太，她指了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椅子：“长丰你快坐下歇一歇，吃点东西。这东西是映雪做得，味道可好了！”
此话一出，长丰立马朝着自己的干女儿看过去，一脸惊奇：“我干女儿还会做吃的东西呢？”
这种时候，春花是不会接话的。她摆弄着身边小女娃的小手，戳了戳小女娃玉藕似的小胳膊，凑近了道：“小妹，你自己说。”
见家里人都望着自己，苏映雪抿起小嘴巴仔细地掰着小手指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