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皇帝是真的慌了，东厂经过数次清洗，最重要的战力几乎耗尽，手上的锦衣卫实力不足，再难与朱无视对抗，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朱无视手里的底牌一张张掀开，在朝堂中的占比越来越重，若不及早做好准备，他就是第二个被叔叔搞下台的大明朝皇帝。
所以才第一时间召见周言清。
再一次见到皇帝，相比以往，模样更为憔悴，脸上的郁气掩饰不住，下巴蓄起了胡须，看起来倒是稳重了许多。
周言清微微拱手，“见过陛下。”
皇帝倒不敢在他面前摆皇帝普，只是微微抬手，“盟主免礼。”
“朕此番邀盟主过来，是为了商谈海运和铁胆神侯之事。”
周言清也不拐弯抹角，“陛下想让我怎么做？”
皇帝屏退左右，一字一句道，“朕想要盟主在适当时候，出手斩杀朱无视及一干乱党。”
“在此之前，朕希望盟主能留在宫里。”
周言清知道他的意思，让自己暂时作为保镖和高级打手。
“没有问题，但我要求，两年之后，大明要在安南，东番，以及扶桑西沿岛屿驻军，以保证海路畅通。”
皇帝眉头微皱，如此作为，怕要引起海外各藩属国的恐慌和其它动作，而且军费也是一笔不小开支。
周言清微微摇头。
“陛下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在海岸建立港口驻军，并非要占领治理一地，遣一名参将，千余兵卒，其他的招募一批流民就是了。”
“这些地方土地富饶，从当地人手上获取钱粮并不难，只要能在这些地方建立一套大明的贸易体系，那些个富商会主动提供军饷。”
“这些事情，甚至不需要通过兵部。”
皇帝道，“盟主是说让勋贵领兵？”
周言清点点头，“最好是有爵位的，不会打仗不要紧，只要能让外人觉得这是大明的门面，不会轻易发动战争就行。”
“当然，若真有不开眼的小国有意见，该打还得打，大明习武之人众多，这些人真的很适合海战。”
皇帝沉默片刻，“此事我得考虑考虑。”
“我等着陛下的答复就是。”
周言清的意思很明确，皇帝不答应出兵，他就不出手。
皇帝忽然好奇问道，“盟主如此看好外海贸易？”
“那是自然。”
周言清若有所指看着皇帝，“陛下这两年口袋里应该装了不少吧。”
“咳咳。”
皇帝轻咳一声，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
这两年朝廷在海运上的收益，大头其实是皇帝主导，太监领航，赚的钱自然就流入了皇帝自己的腰包，内帑直接翻了一番。
而朝廷也就得了些关税，还有皇帝带头逃税，更是没有多少，因而对此事并不太热衷。
周言清接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陛下若想要此事长久，便必须让朝廷作为主导。”
“永乐皇帝时期，五征漠北，征安南，修运河，修永乐大典，迁都重建京城，建立各卫所，还有下西洋造船募兵，开销之巨，可谓古今未有。”
“换做任何一个朝代，这一套操作下来，国运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但永乐时期，除了大明宝钞被印成废纸，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动乱。”
“相信陛下也知道为什么，大明丝绸瓷器辗转丝绸之路，其价格便是数倍提升，而通过海运流入海外各国，成本低不说，利润更是高得吓人。”
“然而若能长期在某国海岸建立港口，垄断该国某些重要物品，那不比直接抢钱来得划算？”
“大明的盐政，由国家统一发放盐引，乃是大明税收的重要一环，在另一个地域国家，未必就不能用盐或糖形成某种垄断。”
“当然，这些事情必须整个朝廷出面。”
皇帝立马开口，“其实这些事情朕也可以让内库务府的人去准备，朝廷派兵驻守即可。”
周言清斜眼看着他，“既然海运那么赚钱，陛下知道为什么群臣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都极力阻止宣宗英宗再下西洋吗？”
“额……”
皇帝忽然有些脸红，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周言清毫不客气道，“因为太宗皇帝吃独食，还要拿别人碗里的。”
“大明税收府库管理混乱，六部府库，太仓，还有皇帝的内库，各玩各的，你拿一点我就少一点。”
“永乐皇帝让各部用自己府库里的钱财造船募兵，生产装卸货物，所得基本都归了皇帝的内库。”
“他花钱干成许多事情，自己舒服了，其他府库却是亏损严重，更有甚至，大量珍稀器物，白银和香料流入市场，让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最缺德的是，永乐皇帝还用贬值的香料充当官员的俸禄，简直损到了极点。”
“放肆。”
皇帝见他如此批评自己的先辈，本想呵斥几句，但转念一想，永乐皇帝干的事情的确不太厚道，想想都燥得慌。
而且自己还有求于对方，便只能道，“再怎么说，太宗皇帝所做之事皆是利国利民，纵然行事不当，也不该如此苛责。”
周言清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永乐皇帝雄才大略，钱也算花在了点刀刃上，却也是前车之鉴，我不是想指责什么，而是想告诉陛下。”
“开航路和下西洋不同，这是一条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对大家都有好处，一旦分赃不均，便可能前功尽弃。”
“现在主导航路的是南方沿海士绅，若陛下想从他们手里夺利，就要让另一部分守规矩的人受益发声，不能损害所有朝臣的利益，才是长久之计。”
皇帝闻言，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才试探着问道，“盟主觉得，开辟航路之时，朝廷扶持什么人比较好？”
周言清毫不犹豫道，“商人和江湖人士，尤其是没有士绅背景的商人。”
皇帝眉头微皱，“为什么？”
周言清笑道，“那当然是因为好拿捏，江湖中人不必说，他们交税可比那些士绅痛快多了。”
“商人在朝廷里没有话语权，想要守住自己的财富，就只能向朝廷驻军靠齐，当然，这需要相对公平严厉的律法控制。”
“个体商户是最有冒险精神的一批人，为了追求财富，他们愿意撒钱拼命，开辟航路成了，朝廷可以占据主导，就算失败了，朝廷也不必出钱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