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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酒隐约散发出一丝果香。

那抹香气从鼻尖掠过,紧跟其后的是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伴随着焚烧之后的炭火味,交织在一起,搅动了藏在心底的酸涩。

晏淮流把那几个字反复咀嚼,依旧不知道怎么接过这个话题。

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被提起却只是用[从前待过的地方]来形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看到了那个在时光长河中踉踉跄跄艰难求生的小顾惜。

这处看见的风景确实极好,连绵青山,水声潺潺,落日的余晖倾洒而下,浮光跃金,不似人间。

他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醇香的果味在此时多出了几分苦涩。

“从前……”

犹豫着开了口。

碗里被放了一小块肉:“师尊尝尝。”

本就迟疑的开头被打断,好在顾行云没有继续沉默。

“弟子小时候,只有在梦里才能吃到这么一桌子饭菜。”

顾行云笑得温和,轻轻摘下了脸上碍事的面具,歪头看了会儿桌子上的饭,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没这么丰盛,这么精致的饭菜,我是想象不出来的,梦里最多有大肘子。”

见都没见过,怎么敢想。

晏淮流莫名难受,帮着夹了好几筷子:“多吃点,把从前没吃到的都补回来。”

顾行云笑着回应:“早就补回来了。”

他看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弟子进宗门的第一天,就补回来了。”

他一个人吃光了十个成年人分量的饭,夜里积食难受不止,他师祖心疼的要命,照顾了一夜,好生规劝。

却没能劝住,他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拼命往嘴里塞。

如果不是那天撞到了师尊头上,被教训了一番,又被丢去学规矩,他的胃估计不到三个月就撑破了。

“你从前……住在哪儿?”

晏淮流小心翼翼的询问。

顾行云抬手指了一圈:“哪儿都住过,这里从前有一口钟,摆放很低,无人看管,躲进去睡几晚不会被发现,还很安全。”

晏淮流想象不出要多大的钟才能让一个孩子钻进去睡觉,脑子里某段画面忽然清晰。

是刚被玉清真人带去御虚宗的小顾惜,貌似……过于瘦小。

他忽然把手放在了顾行云的手上,无声安抚。

顾行云瞥了一眼,反手握住:“师尊是在心疼我吗?”

“是。”晏淮流毫不掩饰:“你如果难受的话,我可以抱抱你。”

顾行云笑出声,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师尊,我过了那个渴求拥抱的年纪了。”

“胡说,你今天还抱着我不撒手呢。”晏淮流果断拆穿他。

像是戳到了什么好笑的开关,顾行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久,抬手在眼角轻轻拂过,朝着晏淮流张开双臂:“那师尊抱抱我吧,我很难受。”

晏淮流起身,走过去用力抱住他:“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超级优秀的人,没什么的。”

“不会再饿肚子了,以后都可以住在温暖舒服的大房子里,不会再受委屈了。”

顾行云嗯了一声,把脸埋在晏淮流身上蹭了蹭。

“师尊,遇见你真好。”

晏淮流松开他,笑得比哭都难看,幸亏有面具的遮挡:“我也觉得,遇见你真好。”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那杯只抿了一口的酒被顾行云接过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晏淮流看着远处的溪流,不经意询问:“这里还有你的家人吗?”

“师尊。”顾行云调整着面具的角度,语气平静:“弟子在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家人。”

到底是忍不住,晏淮流坐直了些,一脸认真:“在你师祖带你回御虚宗之前,你是怎么过得?”

顾行云看向远处的群山,眼神有些恍惚:“记不太清了,就那么过的。”

他从小记忆力惊人,偶尔还能回忆起三岁之前的部分画面,怎么可能记不清。

只是这会儿不愿意去说太多。

镇子上本就不怎么嘈杂的声音这会儿愈发减弱,远远看去,那些商户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

顾行云起身:“师尊,先去客栈落脚吧,再晚一会儿就进不去了。”

晏淮流跟着他的脚步往下走,看着顾行云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家客栈,定下一个房间。

客栈老板眼皮轻抬,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一声不吭的收钱递钥匙,根本不多问一句。

倒是避免了很多尴尬。

晏淮流也没有跟他分开的意思,反正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能看见顾行云。

客栈的房间还算干净,只是味道有些奇怪。

顾行云走到角落,点燃晏淮流从前习惯用的熏香。

又去把床铺挨着收拾好,这才招呼晏淮流过去。

就这么不大会儿的功夫,整个镇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于安静也会让人不适,晏淮流抬手布下一层结界,生怕他们两个发出声音打扰到旁人。

“这里是怎么回事?静成这个样子,都休息的这么早吗?”

顾行云替他解开面具,脱去外袍,在衣服挂好的那一刻,他回头看着晏淮流:“师尊,弟子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的一切,师尊还想听吗?”

如果日后不能陪在师尊身边,那他肯定要让师尊彻底记住自己。

他的过往,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是怎么从顾惜变成如今这个顾行云的,全都想让晏淮流知道。

就算死,他也要在晏淮流心底留下一个有血有肉不可磨灭的印象。

晏淮流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想听,你坐我旁边说好不好。”

徒弟此时的神情太过脆弱,他想尽可能的挨着他,给足安慰。

回忆无法更改,他只能在听到转述的当下给予温暖。

顾行云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笑着朝他走过去。

还顺便换了个姿势,把人抱在怀里说话。

“青枫镇曾遭遇三年大旱,第一年,有余粮在,百姓尚可温饱,勉强维持生活。”

“第二年,人心动荡,粮食短缺,不得已全镇南迁,可一个镇子的流民便有数万,受灾的不止青枫镇,还有周遭的镇子,根本找不到活路。”

“许多人死在了路上,不愿意再往前的走的人选择回到了青枫镇,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第三年,情况并没有好转,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被吃进了肚子里,那一年,弟子四岁。”

晏淮流心中有些不安,握紧了他的手。

顾行云轻笑一声,眼神中多出几分厌恶:“被当成菜人换了出去。”

晏淮流心脏骤缩,猜到了却不敢相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