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孟楚月，你拿刀做什么！”
“住手！快住手！”
言锦薇颤抖的吼叫划破空旷雪原。
那是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云斯南第一次感受到她如此紧张急切的情绪。
深深埋入积雪，白雾灌入鼻腔，云斯南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像是被无形的猛兽撕扯啃食。
尖锐的牙齿带着着瘆人的血腥。
一口又一口。
皮肉划破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咕噜咕噜涌出鲜血，顺着额头发丝渗入雪地。
病房中，仪器滴滴答答。
床上的男人头发剃光，脸和脖子用纱布紧紧包裹，呼吸微弱而艰难，一动不动，着实骇人。
“嗬，嗬……”
护士换药间，他四肢痉挛，像是承受不住痛苦般颤抖起来，打开的纱布下，满是伤痕的喉咙发出一丝嘶哑低喃。
即使拼命挣扎，吐出的字眼还是微弱到令人难以辨别。
5天后，云斯南脱离危险期终于苏醒，他从别人口中知道事情经过，言锦薇的安然无恙让他松了口气，继而爆发出对始作俑者刻骨的仇恨。
居然是孟楚月，居然是她！
云家帮了她这么多年，这女人竟然如此恶毒，当初就不应该资助她！
不能就这么放过她，要让她在牢里一辈子生不如死！
云斯南睚眦必报，既后悔又愤怒，感觉自己这么多年都被孟楚月愚弄个彻底，真是愚蠢至极！
骄傲如他，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事。
他绝不会让孟楚月活着出来，也不会让她就这么痛痛快快死去，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然后云斯南被突然告知。
他的脸被刀划了二十多条血口，按照受伤严重程度推断，未来几年经过十几轮手术有可能不留痕迹，恢复如初。
医生说完这部分，神色有些凝重。
云斯南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医生告诉他，他声带肌肉损伤严重，喉返神经已经完全离断，即使后面积极配合治疗，声音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我们已经尽力，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发出一点声音，不会影响平时生活，但……”
换句话说，他这辈子再也没办法登台唱歌，年纪轻轻，正是大好年华时就要从娱乐圈隐退。
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天赋，还有雄厚的资本撑腰，万丈光芒包围下的顶流歌手一下比普通人还不如，实在是可惜了。
医生表示非常遗憾。
离开病房，门在身后关上。
云斯南仰面朝天躺在病床，两眼空洞无神，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抓住床单。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云斯南的母亲——伊洛丝想要安慰情绪激动的他，“没关系，我们到时候慢慢治……”
“……滚！都，都，都给我，滚！”
艰难吼出来的气音比砂纸还难以入耳，根本没办法想象这是曾经顶流歌手的嗓子。
这曾经是被无数人夸赞的骄傲。
“宝贝别说话，你现在还不能用嗓子，乖，冷静点，我们一定会治好的。”
伊洛丝连忙叫人阻拦，然而几个大汉都拦不住已经接近疯狂的云斯南。
云斯南胸膛剧烈起伏，突然发出一阵阵剧烈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血沫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将衣襟染得一片猩红，“嗬，嗬……”
他甩手用尽全力扔完手边能扔的所有物品。
玻璃碎片飞溅，水流了一地，鲜活的花飘散四周。
室内一片惨烈。
许久之后，像是困兽濒死前不甘的发出最后一声喘息。
声嘶力竭，绝望凄凉，令人毛骨悚然。
无数粉丝送来花和千纸鹤，密密麻麻在医院门口摆了一堆，没走的记者还在徘徊。
云斯南从众人口中的渣男摇身一变，变成这起惨烈事故的受害者，获得大片人同情。
“言锦薇？你问她干嘛，她昨天已经被于家接走，你别再想着她了，放下吧。”
伊洛丝对这个把她儿子魂都勾没的女人没有一丝好感，要不是她说出去看极光，她儿子也不会出这种事。
她拉住云斯南的手，恨铁不成钢，“宝贝别难过，快清醒点吧，这么多世家千金任你挑，非盯着那个不入流的小网红，也就于家太宠溺这个小儿子，不然这种人怎么能带回家去！现在还害得你如此难过！”
“我，我只想，只想要她。”
看见云斯南发红的眼眶，伊洛丝又伤心又愤怒，柔声安抚，“天哪，你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她简直毫无魅力，也不知道哪点吸引你。宝贝，等我们治好病一起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忘记这个无情的女人吧。”
云斯南闭了闭眼，根本没有把伊洛丝的话听进去。
最后亲眼看着她和于风相拥都没此时此刻痛苦，至少当时还并不认为那是结束。
明明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去弥补去挽回，终有一天她会原谅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希望彻底破灭，他拿什么去和于风争，靠这毁容的脸和话都说不出的嗓子吗？
何其可笑。
长久以来的梦想坍塌，喜欢的人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云斯南无法形容内心巨大的空虚感，笑着笑着就哭了。
在医院治疗这几天，他仿佛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如幽魂一般盯着视频中的女人发呆，自虐般看着粉丝剪辑的cp视频，一厢情愿想着她会来探望他。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彻底把他忘了，彻底忘了。
***
“刷”！
窗帘拉开，阳光洒进阴暗沉闷的房间。
来的男人走到一半，看见满地酒瓶吓了一跳，“我的天，你现在不是不能喝酒吗？1，2，3，4，5……靠，你这是喝了多少，想把自己喝死？”
这是一间卧室，云斯南躺在沙发上，冷白皮的脸满是结痂后留下的红痕，一道道像是盘虬的蚯蚓，可怕又丑陋，以往对外形格外注重的他竟然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像是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只留下空空荡荡的皮囊。
光照到脸上，听见动静，云斯南疲倦的睁开眼，浑身散发出颓废的气息，满口酒气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
声音比刚开始好不了多少，只能让人勉强听明白他的意思。
云斯南原本不怎么喝酒，但现在的他没有酒精根本睡不着。
从出院到现在已经过去1个多月，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烂醉，谁也不见，任凭父母怎么安慰劝说，他都听不进去。
只有喝得烂醉，被酒精麻痹，才能让他脑袋放空，忘记言锦薇已经离开他的事实，也忘记他带给她的伤害。
忘记梦想毁灭，忘记那些人同情可怜的眼神，忘记所有痛苦。
他时常在想，为什么要清醒，清醒又有什么用，为什么就不能永远醉下去，永远不用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现在就像个胆小的懦夫，整日关在房间里和酒作伴，提不起一点劲。
“你妈让我带你出去逛逛，说你从出院以来一直没有出过门，生怕你闷坏了。”
男人愣了许久，完全没想到云斯南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向来会看眼色，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没事人一样嘿嘿笑着凑近，“喊你几次了都不出去，这下我亲自上门来堵你，自己喝酒有什么意思，要喝大家一起喝。”
他低头看见云斯南手边正亮着的视频。
那是《怦然心动》第二季最后一期。
这节目火遍大江南北，前几天最后一期播出，网上一连好几天爆了十几个热搜，大家一边惋惜一边感动，哭成一片。
云斯南心脏又开始绞痛，熄灭平板扔到一边，节目，各种账号发的日常和教程，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看她，像个小偷一样。
“我去，还看这些干嘛，那女人早和于风双宿双飞，就你还惦记着，换了我，这种女人……”
男人说得起劲，陡然落入云斯南森冷的视线，猛的打了个激灵，“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今天有个非常嗨的聚会，一起去松快松快，免得让你妈担心。”
云斯南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坑坑洼洼。
他突然觉得没劲，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算了……”
“你要是介意就戴个口罩，不过男人嘛，好不好看，脸不脸的都不重要，就你这身份地位，大把女人求着让我把她们介绍给你，走吧走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男人催促道，似乎对他口中的聚会充满信心，“你还没来过是吧，保准让你忘掉一切烦恼，人生在世就要好好享受，别沉浸在过去，我们要向前看。”
他反正是搞不懂云斯南放着好日子不过，把自己弄成这样是在干嘛。
有必要么？
他们这群人天生就不用努力，只需要花点小钱就能享受年轻的躯体和刺激，什么梦想爱情事业，可有可无，别耽误他们吃喝玩乐就行。
闻到新鲜空气，云斯南勉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站起来，生锈的关节发出咔哒咔哒声响。
叫了家里佣人来打扫房间后，他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去，“行，你最好别骗我。”
***
“警察，是警察！”
“吗的，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警察！”
沉醉的表情在迷乱灯光下陡然扭曲。
音乐还在继续，聚会上所有人都慌了，乱成一锅粥，匆忙捡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跑。
可是为时已晚。
大批警察破门而入，将别墅围了个团团转，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媒体记者早就收到消息赶来，呼呼啦啦一大片人堵在门口。
“我们收到群众举报，这里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走动！”
空气中弥漫du品特有的味道，云斯南大脑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旁边的女人穿着低胸装，挤着胸脯娇笑着往他身上靠，两个人缠绵的吻到一起，直到一双冰冷的银手铐锁住手腕。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却被突然打断，他刚想骂人，看清眼前的制服后僵在原地。
那人没认出云斯南是谁，下巴绷成刚毅的弧度，满眼厌恶的拖起他，厉声道：“带走！”
云斯南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这才发现周围安静一片，那些人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无数记者蜂拥而上。
“是云星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这房子还是云家名下的！”
“这可是个大新闻！”
闪光灯打在脸上，照片飞速传播，仿佛在网络投下一枚深水鱼雷，轰然炸开。
云斯南知道他彻底完了。
这一次，连同他母亲的公司，一同完了。
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在场人员一个都没放过，全部带去警局做尿检，整个别墅都被搜了一遍，这一搜就搜出不少东西。
涉案人员如此之多，如此之广，这么大一个丑闻，短短半小时引发全球热议，吃瓜群众群情激奋。
云斯南没有更新动态，粉丝们一直在等，结果等到的却是他因参加x派对被抓进警局，还意疑似吸du的消息。
世界已然统一，现如今是分区管辖，亚洲地区总管辖者对du品打击非常严格，只要沾上du，那么这个人无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云斯南作为公众人物，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抓住，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云斯南一辈子被捧在高处，在事发之前他依旧是云家的少爷，高高在上，想要什么有什么。
而现在，他是人人喊打的瘾君子，大片粉丝脱粉说自己看走眼，在警方公告后被全网封杀。
云斯南醉生梦死的照片也在网络上疯转。
“呸！亏我还哭得死去活来，以为他再也不能唱歌了，结果他转头就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得起我们吗？！我真想给昨天前的自己一巴掌，让她看清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玩意儿！”
“都伤成这样还管不好自己，真是恶心，滚吧，同情你的我真是可笑！言锦薇不喜欢你是对的，她眼光比我们好，能看清楚你这个人渣！”
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到头了。
“云斯南？”
警察拿着一叠资料和报告，敲了敲桌子，“这栋别墅在你名下，大型聚会聚众吸du卖y，容留吸du……老实交代清楚。”
“到了这儿，别把自己当做什么大明星……”
云斯南浑浑噩噩，瘫软在椅子上。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