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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尚还年幼,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整个西京,没有人不知道天才幼童秦煜琰。

不仅仅是他五岁便能写诗,七岁便能作赋。

更主要的是他的母亲是永安长公主,他的父亲是镇北侯。

那一年,他被寄养在皇宫,等着双亲战胜归来。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两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一夜之间,秦家嫡系只有他一个人了,偌大的镇北候府只留下一个老太君和一个幼童。

明明是战胜,那一年,西楚却像是战败一般,没有一丝喜气。

仵作也查验不出原因,用了一年的时间各种查验,最后还是只得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染病亡故就算定性。

也是在从那一刻起,他弃了之前的所有心思。

他不知道关注秦家的人有多少,更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势力。

他开始不去习武,也不再温书,日日跟着那些纨绔一起斗鸡遛狗,招摇过市。

他初见楚鱼儿,还是他刚从镇北候府搬到秦府的时候。

那日,一排飞鸟从天空飞过,他爬上墙头,儿时的心思总是单纯,他也以为那些飞鸟能将他的思念带给母亲。

谁知他爬上墙头,却看到下面的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在一个女人怀里安静的眠梦。

他若是还有母亲多好。

从此,他便时常爬上墙头,直到有一次,那女孩正与她的贴身婢女玩耍,不小心看到了他。

她小小的年纪,竟然也偷偷的爬上了墙头,那梯子不知道比她大多少,看她爬的费劲,他伸出了手。

女孩似乎很高兴,她爬上来后,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若是平时他一定觉得有点烦,但是那天他却不觉得。

他只是沉默着看着女孩的嘴巴一开一合,欢喜的模样,那笑容至今都留在他的脑海里。

她是他父母离去后为数不多的欢乐。

他发现她特别贪吃,于是他时常去西京的各种铺子给她买早膳,他还特地从江南请了出名的大厨,连御膳房的糕点师傅他都没有放过。

这个习惯一坚持就是数十年。

她其实生活的也很辛苦,他卯时起来练拳的时候,隔壁已经有了烛光,他曾偷偷潜进去,想知道一个小娘子起这般早做什么。

当看到她房间里那一排排的书时,他才知晓。

早晨她还要练琴,习舞,下午便要刺绣,下棋。

京城中这样的女子并不在少数,为了攀附权贵没什么特别。

一开始他也这般认为。

后来西河郡主一场飞花令天下闻的时候,她明明在席上,却敛了锋芒,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对她有了一份特别的好奇。

再往后他便发现,这女子有两副面孔,熟人面前,一副古灵精怪,跟他连礼都不行。

但是外人面前,却是满嘴的妇言妇德,行事周到,礼数周全。

他越发的感兴趣,心里想着,若是这样的女子能娶回家来,一定十分有趣。

后来她那一首气势磅礴的山河令更是让他彻底对她刮目相看。

不是有足够的文化底蕴的人,是弹不出来那般波澜壮阔的曲子的。

他越靠近她,越觉得她像一个宝藏,不仅时刻有惊喜,更主要的是,让他心生欢喜。

后来京城中到处流传各家闺秀的美名,只有她依然躲在深闺,无人知晓。

她与他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成了特别的朋友。

就在他决定询问她心意的时候,他的手下有了当年事情的线索。

等他从塞北归来,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妻子。

那段时间,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他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眼里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那日听闻她被退亲,他的威武将军正十连胜,即将成为蛐蛐里的长胜将军,扔下拎着竹笼就回了府。

随后直接奔去皇宫,得知消息属实,他真的欢喜的很,就像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总算老天没有薄待他。

“爷,楚姑娘说她受不起,另外,这是楚姑娘送给您的,说感谢您对她的救命之恩。”

秦煜琰听到前半句,整个人散发出一阵冷意,听到后半句,又艳阳高照。

“拿来看看。”

秦煜琰接过荣墨双手捧上的礼盒,打开竟然是一本孤本。

她倒是有不少好东西,不过就这般给了他,倒也大方。

秦煜琰站起身来,拿过荣墨手里的果盒,走出门外,轻轻用力,就乘风而起,立在墙头之上。

荣墨见此,不由的撇撇嘴,爷跟毛头小子也没啥的分别嘛。

走进锦玉居,楚鱼儿正盯着手中的绣品出神。

秦煜琰微微一扫,就知道应当是为蒋桡准备的衣饰,还有给其亲眷准备的礼物。

“这葡萄是西域送过来的,味道很好,你当真不尝尝?”

秦煜琰将手中的果盒放在衣物之上,遮住了楚鱼儿的目光,随后一屁股坐在楚鱼儿的对面。

“哎,哎,你怎么乱放。”说着就要去拿开果盒。

秦煜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记得伯父和啊弟并不是这个尺寸啊,恐怕穿不下,不如丢了重新做,反正也脏了。”

楚鱼儿看了他一眼,看他坦坦荡荡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好责怪,他所言本也无错。

不过慢着,谁是他阿弟,明明是她阿弟好嘛。

“你来看我笑话?”

“岂敢岂敢。”

“呵,如今京城谁不等着看我笑话。”

“那要不你笑一个给本侯看看?”

楚鱼儿翻了个白眼,原本难过的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

伸手在果盒里摸索,又大又饱满的葡萄,在袖子上擦了擦上面的水渍,便放进了嘴里。

嗯,味道不错,楚鱼儿抱着果盒,开始大快朵颐。

“本侯觉得你也不是那般伤心。”

“谁说我不伤心,只不过君既无心我便休,我还能抢的过西河郡主不成。”

“你能这般想就好,其实那蒋桡也没有你想象中好。”

楚鱼儿点点头。

“他就是一个混蛋,以貌取人的家伙,不负责任。”

“嗯,没错,你看本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这才是守身如玉的好男人。”

秦煜琰给蒋桡上眼药的同时还不忘夸夸自己。

换来楚鱼儿一个大白眼。

吃着吃着,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掉落下来,砸在桌上,弥漫一片水渍。

“秦煜琰,你这什么葡萄,怎么这般苦。”一边说一边继续不停的往嘴里塞,止不住的眼泪一滴一滴全砸在秦煜琰心上。

“嗯,确实是这葡萄太苦了,我去给你买串糖葫芦,你等着。”秦煜琰有些心疼,却配合着说道。

“秦煜琰。”带着哭腔的女声在他的背后响起,秦煜琰略停了停脚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他的声音有些缥缈,转瞬飞身而起,失去了踪影。

他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安慰的回答而已,现在还不是他表明心意的时候。

值得,楚鱼儿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难过蒋桡一声不吭的来求娶又一声不吭的来退婚,她难过她哪里不如西河,她又并不是草包,她难过,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美好,为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轻轻揭过,只字不提。

只留她一个人黯然神伤。

她拿出剪刀,一遍一遍的摩擦着手下的喜服。

许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剪刀就往喜服剪去。

秦煜琰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虽然他也觉得碍眼,可这喜服花了她多少心血,他还是知道的。

他不忍心看她如此糟践。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剪刀。

“不舍得就留着吧。”

楚鱼儿摇了摇头,她缝制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人,以后见了,多少会勾起这难堪的回忆。

“帮我烧了吧。”

她的眼神明亮清澈,刚刚哭过还有一些红肿,带着一丝祈求,秦煜琰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荣墨,把喜服拿去烧了。”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墙头露出一个脑袋,荣墨心下诽谤,好好的门不走,非要飞檐走壁,会飞了不起啊,哎,是挺了不起,寻阳你们赶紧回来吧,我只是个侍书,又不是侍卫。

秦煜琰伸手拿起喜服,一个扬手,喜服便落在了荣墨手上。

“他手脚慢,你若是半盏茶的时间里后悔,还来的及。”

……

他是不是该在头上顶个茶盏,爷,哄女人也不是这么哄的吧。

秦煜琰自然听不见荣墨的心生,若是能,一定也会当做听不见。

“现在就去烧了吧,赶紧。”

得到秦煜琰的首肯。

荣墨拿着喜服立马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