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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惜微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惜微见过父亲,母亲。”

见她平安归来,冯氏顿时松了一口气,扶起她道:“回来就好,这一天都去哪里了,可让母亲担心坏了。”

颜惜微如实道:“女儿去了一趟李府,因为走得匆忙,未及禀明母亲,还望母亲恕罪。”

“罢了罢了,一家人说什么恕罪不恕罪了。”冯氏最是心疼这个长女,拍着她的手道:“奔波了一日,想必都没吃什么,母亲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在厨房搁着呢,用来垫垫肚子最好不过。”

冯氏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着颜惜微去厨房,颜秉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冯氏,他还没说话呢。

冯氏跟他生活了几十年,又怎会不知道这声咳嗽的意思,却是故意装糊涂道:“老爷放心,给你也留着呢,我去给你拿来。”

见暗示无用,颜秉文只得把话挑明,“夫人,你先坐下,为夫有话问惜微。”

冯氏无奈,朝惜微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回到椅中坐下。

“为什么去李府,还要谎称是为父的意思?”颜秉文绷着脸,他退堂回到后院,就发现颜惜微没回来,那会儿也没多想,只当她是闲着无趣,看铺子去了。

直至刘成回来,说起李府的事情,他才知道这个长女竟然假传他的话,跟着刘成他们几个去了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还给走散了,不知去向。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却始终不见颜惜微归来,他与冯氏的心都悬起来了,唯恐出什么意外,毕竟那伙迷香匪徒到现在都没抓到。

损失点银子没什么,就怕他们发现颜惜微是女儿身,色胆包天,做出坏她名节的事情。

“女儿也是怕刘捕头不答应,这才谎称父亲的意思。”不等颜秉文斥责,颜惜微主动跪下道:“女儿知错,任凭父亲责罚。”

“责罚晚些再说。”颜秉文摆一摆手,盯着她道:“你倒是说说,怎么对这个案子如此感兴趣,还专程跑去李府。”

这会儿的李府是什么地方?刚刚出过人命案发现场,血迹犹在;普通人见了避之唯恐不及,他这个女儿倒好,不避不怕,还眼巴巴地往前凑,实在令他费解。

他很清楚这个长女,外柔内刚,聪慧过人,更有着卓绝的经商天赋,但对案子从来不感兴趣;这些年他经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惜微从未主动过问;往日都是他主动聊起,方才会听上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颜秉文心思转动的同时,颜惜微也在斟酌着要怎么在不提及梦境的情况下,将这件事搪塞过去,半晌,她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颜惜微抬头,“回父亲的话,因为女儿觉得这件案子很可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想着去命案发生的地方看看。”

颜秉文眸光微闪,“说下去。”

“第一,季氏与人通奸,为何要在自己房间,偌大的李府,有的是客房。”

“第二,季氏与李四在主厢房,那李举呢,他去了哪里,为何彻夜不归?还有李老太,她一大早去儿子儿媳的房间做什么?”

“第三,李举说李老太是在争执之中,被推倒撞击桌角而死,可女儿看过地上所画的痕迹,李老太倒下时,是脚朝外。”

“那又如何?”颜秉文拧眉,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掠过,但一时又抓不住。

颜惜微想一想,道:“女儿示范给您看。”

冯氏闻言,连忙起身殷勤地道:“我来演李老太。”

“多谢母亲。”

颜惜微拉着冯氏来到屋中,她让冯氏背朝颜秉文,然后自己站在冯氏身前,一掌推在冯氏肩膀上;她用的力道不大,所以冯氏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就稳住了身形。

颜惜微看向若有所思的颜秉文,“父亲瞧见了吗?只有正面在阻拦李老太离开的情况下,才会让她的头磕在外桌角上,而不是面朝床榻,所以李举所言不实。”

颜秉文沉吟片刻,缓缓道:“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李举一时记错;又或者,他进去的时候,李老太已经摔倒了,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或许吧;女儿只是想说,证人的口供会受各种因素干扰,未必就一定正确,包括……李府的下人。”

颜惜微听得出,颜秉文字里行间,仍是偏向于李举,也难怪他会这样,毕竟从表面来看,李举一夜之间既被戴了绿帽,又死了相依为命的老娘,实在可怜。

颜秉文还算公道,她这一路过来,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言论这桩案子,季氏与李四明明还没定罪,可在他们的编派里,早已成了两个十恶不赦之人。

“为父有数。”颜秉文暗自将此事记在心里,随即瞪着颜惜微道:“好了,回过头说说你吧,私自跑去命案现场,干涉刘捕头他们办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该罚。”

“女儿知道,听凭父亲处置。”颜惜微乖巧地应着。

看着低头认错的长女,颜秉文心中一软,但还是狠着心肠道:“就罚你在外头跪两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颜秉文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呜咽声,是冯氏,她拿着帕子不住抹泪。

“我知道你心疼惜微,可……可她确实犯了错啊。”颜秉文最怕冯氏落泪,每每看到,都会手足无措,这次也不例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冯氏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断落下。

“夫人别哭了,哎,为夫……为夫就是小惩一番,也是为了她好,免得往后再犯这种错。”见冯氏还是不说话,颜秉文无奈地道:“那……那不然改成跪一个时辰?”

这一次,冯氏终于说话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不是怪老爷,也不是心疼惜微,犯了错就该受罚,这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这话,颜秉文松了口气,疑惑地道:“既然夫人理解,为何还要哭?”

“我是自责,老爷要管理一县之地,已经十分辛苦了,如今还要操心家里的事情,都怪我教女无方。”冯氏越说越伤心,泣声道:“我该与惜微一起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