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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科举舞弊”自然是无中生有,但只要这叠子供词进了衙门,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若是遇到昏聩一些的官员,他恐怕连喊一声冤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宋家在京城的主系,倒有几个在京里做官的,但官职不高,顶了天也就五品,根本没资格与权势滔天的淮阳王府掰一掰手腕。

再说了,宋家主系这一脉对他可没什么感情,当初来到京城,若不是他有举人功名在身,又与淮阳王府走得亲近,只怕连宋家大门都进不去。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宋家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指望他们施以援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宋涟死死盯着这叠烫手至极的供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低头,“千错万错都是宋涟一人的错,宋涟愿意听凭王爷处置,只求王爷高抬贵手,莫要牵连无辜。”

“呵呵,好一句牵连无辜……”淮阳王迭声冷笑,昏黄的烛火被气息喷得一阵摇晃,越发虚弱。

“你吃里扒外,帮着颜家监视乃至对付本王的时候,可曾手下留情?可曾想过会牵连永宁?”

淮阳王厉声质问,一向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这一次却是五官狰狞,犹如要吃人一般,可见心里对宋涟恨到了何等地步。

宋涟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神情难看至极。

半晌,他抬起头,就着幽幽晃晃的烛光看向淮阳王,嘶声道:“此事若是闹到官府,王爷也难以独善其身。”

淮阳王长眸微眯,神色深沉叵测,“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不敢。”

淮阳王怒极反笑,“呵呵,这世间还有你宋子谦不敢的事情吗?不过,你这一次却是想岔了,本王既然将你揪了出来,自然就有对付你的法子,夜九。”

站在田老四他们几个身边的少年躬一躬身,恭敬地应道:“小人在。”

淮阳王挥一挥手,淡淡道:“本王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他聒噪。”

“是。”

宋涟骇然,转身想逃,却被人紧紧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夜九的少年往自己走来。

夜九拿着那根细长的银针走到宋涟身前,一边摸索着他的脖颈一边笑吟吟地道:“宋公子别怕,小人手脚快一些,不会太疼的。”

他咬牙道:“滥用私刑,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

夜九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一脸无辜地道:“宋公子是自己贪凉不注意,风邪入体,从而坏了嗓子,与我等何干,与王法何干?”

说话间,他已是摸到了宋涟脖子上的穴道,右手捻着银针正欲刺下时,外头响起一阵嘈杂,其中夹杂着女子尖细的喝斥,“都给本县主滚开!”

听到这个声音,淮阳王顿时拧起了眉头。

永宁?

她怎么会来这里?

不等淮阳王细想,店铺的门板被人用力推开,一袭粉衣迅如疾风般地冲了进来,不是永宁又是谁?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子,看到宋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待看到旁边执针而立的夜九,瞬间柳眉倒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夜九面前,粉袖一扬,一记巴掌狠狠落在夜九脸上。

这一掌,永宁用尽了全力,打得夜九嘴角开裂,漏出一抹殷红之色。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永宁恨恨地瞪着低头不语的夜九。

她捧着心口,直至这会儿心脏都还在胸口“呯呯”乱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刚才……只要她再晚来一会儿,不,再晚来一步,宋涟就会死在夜九手上。

她虽然从不过问父亲的事情,但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还是知道一些人的,其中就有这个夜九。

夜九此人出身针灸世家,年少时,全家被仇人灭门,只有他命大,带着几本祖传的针炙书逃了出来,其后,更名换姓,被淮阳王收在身边。

他擅长针灸术,银针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为了逼供。

永宁曾亲眼见过,夜九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针刺入一名行刺父王的刺客体内,后者就跟遭受了十八般酷刑一般,痛不欲生;

她至今仍清晰记得刺客痛苦的哀嚎声。

“永宁,你来这里做什么?”

淮阳王的声音将永宁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道:“父亲,你抓子谦做什么?”

“为父自有道理,你无需理会,快回去。”

面对淮阳王的催促,永宁摇摇头,带着几分哀凉道:“女儿若是离开,只怕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子谦了。”

见她识破了自己的心思,淮阳王冷哼一声,拂袖道:“似他这般这种虚情假意,用心叵测的人,不见也罢!”

永宁贝齿轻咬,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上前揽住宋涟的胳膊,凝声道:“女儿不知子谦做了什么惹父亲生气,还请父亲看在女儿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不行!”淮阳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永宁的要求,宋涟不仅一再坏他的事,还知道他许多隐秘,于情于理,他都绝不可能放过宋涟。

见淮阳王态度如此坚决,永宁一阵心慌,“父亲……”

“不必再说!”淮阳王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道:“其他事情,父亲都可以答应你,唯独宋涟——不行!”

“为什么?”永宁又慌又急,顿足道:“您明知道子谦是女儿钟情之人,为什么就不能看在女儿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淮阳王痛声道:“你倒是钟情他,可他呢?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由始至终,他钟情的,都是颜家那个丫头;什么三击掌,什么取消婚约,都是做戏给你看。”

永宁闻言,粉面煞白,待回过神来,她连连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不可能,父亲你骗我!”

淮阳王冷声道:“他就在你身边,你尽可自己问他!”

听到这话,永宁下意识就要看向宋涟,然而在脖子转到一半时,她又生生扭了回来。

面对疑惑的淮阳王,她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一字一字道:“女儿相信宋涟,他绝不会欺骗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