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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坊这边大大小小的青楼有十来家,一家连着一家,空气中甜腻的小调不绝于耳。

宽阔的玉带河斜穿胤都而过,那一排青楼就都开在玉带河边上,不知道传出过多少才子佳人的风流轶事。

伊人汀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个离岸不远的小岛,后来泥沙沉积,就直接和岸连在了一块。所以虽也临着河,但是顺着那一排青楼的位置看,要往河内弯了不少。

过去的小路旁是青青苔米花开,绿草茂盛,鸟雀低低飞过垂河的柳树。

有点遗世独立的味道。

算是在声色犬马的偷欢场所,弄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南楼轻车熟路绕了近路到了伊人汀门口,他车子一停,门口老鸨就举着帕子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哎哟,离王殿下可是好久没来了,我们疏月姑娘都以为您把她彻底给忘了!”

疏月是他们自己的人,之前沈云崖娶那么多妾,笑归笑闹归闹,声势浩大花钱如流水,但是留宿却只在疏月房间里。

已经成了他来伊人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沈云崖跟着老鸨往里走,接到通知的疏月已经从楼上迎了下来。

楼里姑娘们嘻嘻哈哈凑上前来,沈云崖回忆着书里原身进青楼时的浪荡样子,抬手搂过两个姑娘朝疏月走过去。

疏月走到她跟前,小手握起拳头朝沈云崖胸口捶了两下,嗔怪道:“狼心狗肺的,嘴上说着留我在外面才新鲜,转身就把人家给忘记了!”

疏月如花似玉的脸上硬挤了两行泪出来,泪眼迷蒙楚楚可怜。

沈云崖赶紧握住胸口的小手,把人搂怀里不住安抚:“这不是府里事情多,忙了好一阵子吗,这一忙完就马不停蹄过来了!”

两人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情深意切,赶紧就上楼往疏月房间中走。

进门时沈云崖无意间回头朝楼下一瞥,余光正好看见一抹身影抱着琵琶从大门口走进来。

沈云崖一顿,旋即回到走廊上对楼下扬声说道:“蝶音姑娘是吧,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缘分匪浅,姑娘的琵琶曲是无论如何都要欣赏一番了。”

蝶音站在楼下,仰头朝他嫣然一笑,娇声回道:“蝶音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去见公子。”

沈云崖转身进了房间,落在后面的疏月下意识朝楼下南楼的身旁看了看,眉尖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疏月关上门,两手一抹脸庞,把脸上的泪擦干干净净,凑到沈云崖面前小声问:“殿下您真是来喝酒的?”

“不行啊?”

“就没点别的事?”

“什么事?”

“例如再纳个妾什么的。”

沈云崖伸手朝她脑袋拍了一下:“坐好,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疏月坐回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沈云崖,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心惊肉跳,搅着帕子半天说道:“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害怕。”

沈云崖就纳闷了:“我怎样了?”

疏月苦恼地皱着脑袋,她哪知道。

“我就是觉得,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那感觉。”

沈云崖才不理她什么感觉,他现在高兴着呢!

他已经想好了,为了活命,就不能惹怒苍暮。

现在为了让苍暮以后能放下心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自己找一位红颜知己!

以后跟人家在一起,正经对人家好的那种。

那个蝶音看着就挺有眼缘,疏月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种熟人不太好下手的感觉。

他这边正想着,门口已经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疏月动作迅速地一拉沈云崖坐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门上响起敲门声的时候,她一把拽乱了自己和沈云崖的衣襟,接着又揉了揉自己的云鬓。

“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的时候,疏月正娇羞地把沈云崖从自己身上推起来。

蝶音目不斜视走进来,抱着琵琶垂头跪在了沈云崖面前。

“适才得知今日惊扰的竟是离王殿下,殿下仁厚,蝶音一定永记于心。”

疏月倚在沈云崖怀里,笑道:“怪不得殿下要赞一句缘分匪浅,蝶音妹妹刚来伊人汀不久,你们能在外面遇见,倒是真巧了。”

疏月话说完,起身去地上扶起了蝶音:“殿下你是不知道,蝶音妹妹一手琵琶绝技,惊动了半个胤都。您今日是得了巧儿,才让她愿意为您一人独奏。”

沈云崖老神在在地说道:“所以,这便宜得占,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两位姑娘手绢捂着嘴,被他逗得笑到前俯后仰。

.

天刚亮,苍暮就骑了一匹快马出城。

一路风驰电掣,几乎没有停歇,才在傍晚夕阳漫天的时候到了长虞山。

长长的台阶几乎看不到尽头,一片金辉里,山顶缭绕的云气包裹着隐约的黑色建筑。

苍暮将手里缰绳交给了山门旁边的小沙弥,抬脚踏上了台阶。

到铁槛寺后,说明来意,一个和尚领着他到了一处偏僻安静的禅室。

门上敲了三声,和尚离去,里面一个僧人开了门。

僧人瘦瘦高高,月白僧袍穿在身上显得长身玉立,开门见到苍暮一点没有惊讶,双手合十,微微朝苍暮行了个礼。

苍暮恭恭敬敬回了礼,直起身的时候,淡然说道:“未尽大师,我这几日隐有不安。”

未尽垂眸,眼中仿若古井无波。

“凡事不可太过。”

苍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之所求,从来就那么一点。”

“一点,也会极端。”

“那就极端吧。”苍暮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两个人跟打哑谜一样,彼此具体指摘的是什么其实各自都是模模糊糊。

但一个觉得自己示了警,一个觉得自己表了意,也算大家都满意。

“几次三番送信让我来,什么事?”

“有一事相求。”

一阵清风吹过,搅动着空气中隐约的檀香,禅房门口就是一颗菩提树,枝叶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沙响。

未尽将所求之事说完,苍暮撩起眼皮盯着面前垂眸敛目的人好一会。

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张口,半晌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夕阳最后的余烬落到了地底,天空在一瞬间没入一片昏暗。

“好。”

苍暮连门都没进,话说完了扭头就走。

浓重的夜色慢慢掩盖住大地,苍暮把黑色的兜帽一盖,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

未尽站在门内,在他身后远远说道:“似有故人来。”

苍暮只是侧了一下眸,半点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