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婶脸上的笑容淡去，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家没了。
谋生的面馆没了。
最后一个家人也没了。
她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
最让她挂心的，不过是等雨过天晴，再把儿子跟他爸爸葬在一起。
彼此也有个伴。
江如意想了想，轻声说：“李大婶，如果将来你不想留在这里，你可以到外面去找我。”
“我怎么也能给你找一个出路的。”
如果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就冲她这门手艺，在外面的大城市里，随便开个店，生意应该都会很好。
不是江如意想多管闲事。
而是那天晚上，李大婶一个人坐在厨房的简易灶台前，盯着火苗，默默流泪，一副生无可恋，毫无生志的样子。
没看见也就罢了。
真看见了，就让人想帮她做点什么，把她拉出那个绝望的沼泽。
人活着，还是需要有点寄托和奔头的。
扶持她开个店，把老伴儿家祖传的手艺传下去，或许是个办法。
听了江如意的话，李大婶胖乎乎的圆脸上，突然落下两行泪。
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抬起头来，脸上又是笑着的。
“江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我老伴儿，还有我儿子都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剩下的日子，我就守着他们俩过。”
江如意张了张口，想说，你才五十多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看见李大婶强颜欢笑的样子，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谁遇到这种事，都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
她也没必要逼她现在就做出选择。
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李大婶知道她是个心善的，看见她眼里真真切切的关心。
心里一暖。
不想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
毕竟没有道理让一个萍水相逢的好心姑娘，为自己的情绪买单。
而且啊，人都是这样。
在深渊里，周围一片黑暗时，就只想不断坠落。
可抬头看见一束光，感受到真切的温暖和关怀时，就觉得，还是活着好。
得振作起来。
李大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表情轻松一点，说：
“我刚说的玩笑话呢。”
“邬渔镇是我的根，我还有那么多朋友邻居都在这里，怎么可能离开？”
“而且，镇里很多人都是从小吃着我们家面馆的面长大的，以后啊，我不想他们连个记忆里的味道都找不到了。”
“江姑娘，你放心吧，我以后会把面馆继续开起来的……”
“你们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来，我一定好好给你们做一碗最正宗的鱼面……”
“保证你们吃过一次，就还想来……”
江如意嘴角带笑，听着李大婶说她对自己将来的打算。
看见她眼里渐渐重新燃起来的光。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深深地被当地人的坚韧所感染。
但她心里还是想着，既然老天爷安排他们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那说明他们跟此地有缘。
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给他们多一点帮助。
……
雨还在继续下，但已经比前两天的大暴雨好了很多。
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线一般。
空气中都飘浮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江如意看着陆北城带着潮气和泥点子的衣服。
心知洁癖的他一定没有带足够的换洗衣服来。
但又不喜穿别人的衣服。
于是这几天都是将就着过来的。
“城哥哥，我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付爸爸说，让她多疼疼他。
的确是，这一年，她亏欠陆北城良多。
此时，他们留下来的意义已经不大，还不如早点回家。
快过年了，也该跟家人团聚了。
……
金山市。
距离大震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各方救援力量都进场了。
付邵中坐镇一线，平稳渡过了最初的混乱期，如今，一切都步入了比较正常的轨道。
今天，也是他离开的日子。
毕竟他这个位置，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金山市交给下面的人负责后续灾后重建就好。
付邵中特意推迟了半小时行程，就为了见江如意他们一行人。
本来他想直接带着江如意他们回京的。
但陆北城死活不同意。
开玩笑。
快一年没回家了，他才不会再把老婆儿子送到京城去。
再不回家，家里老爷子都开始闹绝食了。
他妈姚玲玉更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把老婆儿子带回家过年，他干脆也别回了。
“付爸爸，你别难过，等年后，我再带着小家伙们去京城看你和小姨。”
江如意拍着胸脯保证。
付邵中揉揉她的脑袋，这丫头清瘦了些，但精神状态不错。
他从手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特制的玻璃瓶子。
小小的，也就20ml的样子。
打开盖子，献宝似的，递到江如意嘴边。
“这是萨雅前几天刚送来的圣水，我给你抽调了一份出来，你快点喝掉。”
神女一族的圣水，他后面专门找人化验过。
里面含有大量有益人体健康的菌群和一种神秘元素。
想来，这也是圣水能让人保持年轻、健康和长寿的原因。
他其实有秘密安排军方研究人员解密和复制这种圣水。
毕竟好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被人拿捏住源头供应端更有保障。
可快一年了，研究人员也只分析出其中的大概菌群种类组合。
但那种神秘元素，却怎么都分析不出来。
不是目前自然界中已知的任何一种元素。
看来，那就是神女一族如此自信的原因了。
江如意盯着那熟悉的颜色，还有淡淡的香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抬头，看见付邵中鬓角边新增的白发。
心里有一丝揪疼。
反手推到付邵中嘴边。
“付爸爸，不用了，我身体挺好的，用不着喝这个，你最近那么辛苦，给你喝。”
这玩意儿现在是特供品，每年神女一族一共就提供给军方1L的总量。
特别稀缺。
付邵中本来就是特意为江如意弄来的，怎么舍得自己喝。
他故意脸色一沉，拿出长辈的架子。
“听话，你都昏睡三天了，身体怎么可能没一点事，快点喝掉，不要让爸爸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