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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主的宅邸,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老一少来到了街头,那苏姓老者竟然是一个算命的卦师。

只是,他们两人的装备却十分寒酸,摆着一个刻着八卦太极图的简陋木桌。

只有两个木棍、棍头到棍腰处裹着两截麻布,上面用草木碳灰写着字。

一人算一卦,一天算一卦,两行大字。

【稀罕,一个卦师竟然只给人算一卦,一天只算一卦。】

不过,不光苏沐然觉得稀奇,这个噱头,也将镇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不一会,一个有些俊俏的小妇人走了过去,泪眼婆娑,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疼,她走到苏姓老者跟前,从怀中的手绢里,取出了五文钱。

叮当!

铜钱落下的声音响起。

“算什么?”苏姓老者语气平和,眼神耷拉着,竟然抬也不抬。

那小妇人眼中中悲戚,“算家人平安否?”

小妇人的脸上毫无血色,“我家那口子前两日失踪了,报官无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闻街坊邻居说,苏先生的卦,极其灵验,人称半仙!求求您,帮帮我吧!孩子们没有爹,镇子里的青皮无赖这几日时常来我家骚扰……”

“我……我,我若在寻他不到,也不愿活了!”

苏沐然漠然的看着,那妇人或许并不是与自己的丈夫多么感情深厚,而是孩子的喂养、无赖的骚扰、酷吏的税收,生活的苦难,将她压到了崩溃。

这个世道,男的当驴用,女的当保姆用,勉勉强强的供养出,分工组成名为家的存在,在残酷扭曲的世道里挣扎。

苏姓老者掐着手诀,似乎在装模作样,至少苏沐然没有看出来,这人展现出了什么神异的超凡手段。

随后,这个老头,取出了浑浊的彩泥般的盒子,在一张纸上轻轻一抹,只见红色的“叶”字出现,苏姓老者开口说了句混账话,“莫去寻了,寻到了一具干尸也是我用,我收你三文,给你一条生路,去那步街购一件布缕。”

“于三日后,城外的兰花亭中歌舞,将有一富家老爷路过,可委身而改命!”

布缕,是那种还未缝制为衣服的原始布料,不是布匹,而是类似剩下来的条形边角料,两文的财,买来的布缕缝合好,也必然是半遮半漏,类似情趣内衣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苏姓老者说这话,无异于让这个有些姿色的俏寡妇,三日之后,去野外,穿着情趣内衣跳舞。

到时候有个有钱老头路过,你可以色诱对方做个小妾。

果不其然,听见老者这话,那小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怒不已,随后珍珠般的泪痕从眼角流出。

阿奴见状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姐姐,别哭!别哭!”

只是他不懂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苏爷爷,在他的观念里,好像是自己的爷爷给眼前的漂亮姐姐说哭了。

这是苏姓老者却不在意,他开始收拾起行当,一人算一卦,一天算一卦,这是他的规矩,今天的卦已经完成了。

小妇人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先生,我家的孩子如何啊?”

苏家老者漠然不语,只是将两文钱塞到了小妇人手中,也不回答。

那小妇人眼神决绝,拦在老者和阿奴身前,“我家的孩子将如何?”

“一天一卦,一人一次!”

老者静静的开口道。

那小妇人跪下来,哀求着,阿奴也心生不忍的刚要开口,让苏沐然惊愕的一幕出现,那个要开口的阿奴突然呆滞了。

宛如思想都被凝固了,同样陷入这种异样的还有那个小妇人,周围的村民也同样古怪的无视了这里的一切。

“走吧!阿奴!”

老者走在前面,阿奴麻木的扛着东西跟在后面。

【这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在我还没有踏入修行的时候带着我。】

苏沐然眼神凝重,显然,这个老者,就是遮掩改变了自己那两年记忆的幕后黑手。

……

又是一日,阿奴跟昨日一样,在稻田里忙碌着,即使累的手臂生疼、汗流浃背,也没有一丝偷懒、停下来喘息的做派。

憨厚而老实,清澈而痴傻。

“干的好!阿奴!”

那苏姓老者满意的称赞了一句。

阿奴憨憨的笑着,开心无比,随后问道:“苏爷爷,阿奴今天能不能吃肉包子啊!”

阿奴惦记着昨日那个小少爷给他的碎银子,此刻在苏姓老者的手中。

“可!买一个!”

老者点了点头,那双苍老的眸子看着阿奴,像是先看着逐渐长成的果实庄稼,又像是在看着自己雕刻出来的完美的艺术品。

不过,那种古怪的眼神,阿奴看不懂!

又是昨日一样的流程,在太阳快要落山的傍晚,一老一少去管家那里结了今日份的工钱,这一次小公子没有出现,一个富家公子自然不可能天天来这里,昨日只是机缘巧合。

不过,昨日那个跟老者酸里酸气说话的雇农,今日竟然也不在,听那些人八卦的细小声音讲。

那人的媳妇偷汉子,被那人撞见了,争执之时,怒火攻心,生了大病,马上就要断气了。

……

这些东西,阿奴听着,但是却听不懂,只是被动的记着,随后跟着苏姓老者,再次带着摆卦的行当,来到这镇子里。

虽然苏姓老者的卦很灵、也不便宜,但是没有什么人来。

因为,苏姓老者算卦,算出灾来,也会教你如何化解,但是却依旧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久而久之,几乎成了死亡预告。

大家遇见难处,宁可稀里糊涂的死,也不愿意知道了怎么死、什么时候死,然后无力改变的等死。

来到昨日的摊位处,那个算过卦的小妇人脸色灰暗,竟然早早的等在那里。

苏姓老者见状,自顾自的搭好自己的摊位,闭目养神。

许久,小妇人的声音嘶哑空洞,“我家的孩子病了……你,知道吗?”

苏姓老者不言,只是假寐,递给阿奴几文钱,交代他买自己心心念念的肉包子。

一时间,阿奴欢天喜地的离开,人与人的欢快和悲伤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