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仿佛不意外林全会这般说，从怀里掏出一份字据，说道：
“这可是他手印画押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收我十两银子，将大女儿嫁于我为妾！”
林全一下子怒了，嚷道：“不可能！你说的这是延后交租的，我只用按个手印便是！而且我根本没有收你十两银子！”
张大人拍案喝道：“休要公堂咆哮！这上面手印明明白白，你还想狡辩？”
林全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员外递上去的字据，他甚至为了延后，还将昨日的铜钱交给李员外。
如今非但没有延后，反而还倒欠了十两银子。一年他也不过收入两贯铜钱，这十两银子……
不知要还到何年何月！
姜星舟嘴边挂着冷笑，这般娴熟，看来这官与乡绅之间勾结，也不是一回了。
林全根本不能接受，他磕头道：
“请大人明鉴啊！我根本也不识字，何况我哪里有十两银子？我家的米缸都见底了，全家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一两银子，他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既然没钱还，那你就按礼数将女儿嫁过去！”张大人拍案起身，要结了这案子。
“等等。”姜星舟突然出声，冷静道，“虽然字据是有，但这村里的人，皆知我爹大字不识一个，如此断案，是否有失偏颇？”
这下张大人盯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这李员外以欺骗的方式，使你爹签下这字据？那我问问，可有人作证？”
姜星舟望向外面看热闹的村民，村民面上皆露出惧色，纷纷目光躲闪。
“这林全识不识字，谁知道呢……”
“别问我，我跟他没什么交情。”
姜星舟目光冰冷，她倒是忘记了不屈于淫威的，本就没有多少人。
林全面露苦色，知道惹不起这李员外与张大人，连忙磕头道：
“张大人，我实在是没有那个钱啊……我女儿尚年幼，可否念在她年幼的份上，容我几年，将那十两银子还上？”
姜星舟不免感慨万千，这林全居然真的如此珍惜他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就是嫁过去也无妨，虽无修为在身，以她的身手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还是先做个局外人好了。
“好啊，我这人也不喜欢为难人。”李员外突然笑眯眯地发言。
这令林全虽然攥紧拳头，但还是松了口气。
“但你欠我的钱，十出十三归。”
林全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他想着这钱虽多，但再想想法子，总能还上的。
李员外凑近了姜星舟，色眯眯地道：“今后我不会再租你田地，不止如此，你这名声，在我们村里……恐怕都不能再租了！”
村民一片哗然，这村子就这么大，其他员外不租田的话，这林全一家连饭都吃不起。
林全死死咬着牙，说道：“李员外放心！即便远离故乡，去别的村子，去荒山开辟田地，我也会还上这银子的！”
村民此时也小声议论起来，张大人皱了皱眉，要拍案了结此案。
李员外连忙躬身上前：“张大人，小的还怕这人潜逃了，能不能让他不得去其他村子？”
林全一下子惊恐万分，若是这样，他没有一点儿退路了。
“这不是我的职权。”张大人回答道。
李员外上前低声道：“小的知道，小的就是想张大人不知道此事便好……”
他说着说着，还比划起来，张大人的面色也逐渐好看起来。
“此案结了！勒令林全三年内连本带利还完银子！”
这案板一响，林全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这林全应该是出不了这村子了，那李员外家的打手，可不得盯死了他？”
“要我说，还不如把女儿嫁过去，虽然这李员外已经有四十余个小妾了。”
姜星舟思索着此事，平静地转身，准备走出门去。
不过幻境，她也不必有太多负担。
李员外笑呵呵地走至林全身边，低声道：“这可是你要的，三年内，你不能还清，不止你的大女儿，届时你的小女儿年岁也差不多了……双喜临门更好！”
“你说什么！”
林全浑身颤抖，猛地抬头，他的眼里满是血丝。
忽然，林全张口，猛然咬上李员外的耳朵。
李员外发出一声尖叫，林全此时双手死死环抱着他，猛地冲向拔出刀的衙役。
哧的一声！
血如飞花炸开，染污了公堂！
林翠哭得撕心裂肺，村民惊恐散开，衙役围上前来，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姜星舟盯着那穿过林全与李员外身体的红色刀子，脑中仿佛有根弦断了。
轰！
姜星舟挥拳砸向端坐的张大人，她的身躯刹时变大，模样改变，体内的金光也涌出身体。
“大胆！”张大人面色惊恐，瞳孔骤缩。
不过一刹那，拳风激荡穿透他的胸膛，张大人应声倒地。
就在这时，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这时，一个漠然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你既为修道者，应修太上忘情，如何能被情绪所奴役？”
姜星舟的眼里闪着怒火，冷声道：“我本想着也是幻境，但这是什么狗屁考验！以人命做试炼？”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阵，传来：“你知道这是幻境，你还是这样做了，你的道心并不稳。”
“呸！我修的从来就不是太上忘情！你有什么资格判断我的道心！”姜星舟怒斥道。
“那你的道是什么？”
那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喜怒。
这偏生激起了姜星舟心头的火气。
姜星舟迈出一步，望向苍穹处，朗声道：
“道之万千，从来由心。”
她敛起眸中怒火，嘲弄道：
“道，本就不应刻意为之……而你问我的道？”
见悠悠长空里并没有回应，她索性仰头大笑道：
“好！我告诉你！我的道……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话音回荡苍穹，顷刻之间，如有力的刀子划破空间。
姜星舟身侧的景象逐渐扭曲，渐渐的，她看见了山海变迁，日月升落。
风雨生来，摧枯拉朽。
“是么？这就是你的道。耳目一新，那么……我也会告诉你，我的道。”
随着清冷的声音入耳，姜星舟感觉胸膛有力地跳动起来。
仿佛什么破碎了一般，没有再出现传送阵，也没有再封闭她的修为。
她，陷入了一片星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