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舟原以为这条路，在越接近山顶之时，便会越加难走。
然而那道幻影破灭之后，接下来的路，却异常的平坦。
云雾淡淡，山间仿若下过一场小雨，还能闻到湿润的青草香。
身侧清泉流过，蓊郁水气升起，与山中薄雾融为一体。
她此刻惬意地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遥望着薄雾中的一棵参天大树。
体内的源种雀跃跳动，与此同时，姜星舟仿佛能感受到大树的呼唤。
这种呼唤，竟来自灵魂深处，却让她觉得亲切无比。
难道这与妄心天尊有关？莫非又是妄心天尊的宝物？
对于源种的异动，姜星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那么这棵树，究竟是什么？
她没有犹豫，径直向大树行去。
这棵大树的枝蔓延延伸，轻轻触碰在她眉心，温和的力量传入她的身体。
“见到你了，我的传人。”
这温和的声音，却令姜星舟心神猛地一震。
“妄心天尊？你……还活着？”
她没有想到，这树中存下的竟然是妄心天尊。
“我魂魄早已尽散，只有这一缕意识保存于此。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那声音再度响起，如春风拂过，话语却令人难过。
姜星舟没来由地沉默好久，叹气道：“很抱歉我不能称呼天尊一声师父，这源种的获得，也只是偶然。”
妄心天尊并不恼怒，轻声道：“源种既然择了你，便是一种缘。你也不必有过多压力，方才我已经看了你一路，我知道它的抉择……没有错。”
看了一路？
那岂不是自己疯狂采摘仙草，也被看在眼里？
姜星舟顿时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要采摘前辈的仙草。”
妄心天尊却轻笑道：“无妨。源种很喜欢你。即便你得到了七星玄塔，若是源种不喜，它是不会择人的。”
原来源种是凭喜好择主人的？
姜星舟怔了怔，怪不得那天一上人，得到了七星玄塔，却没有得到源种。
她随即问道：“这源种，我并不知道如何运用它的力量……”
妄心天尊说道：“源种在你体内，就是最大的力量，你不必学着如何运用它。”
好家伙！这竟然还是个被动技能！
姜星舟不禁心中腹诽。
此时她感受到了手上七星玄塔印记的灼热。
莫素想要出来的意识，传给了她。
姜星舟意念一动，发觉七星玄塔，已经可以打开了。
下一刻，莫素白衣蹁跹出现在大树下。
她目光清澈，凝视着这颗参天大树，而后恭敬行礼。
妄心天尊一如既往的温和开口：“莫素，我说过你不必守着七星玄塔，修成人身对你而言，并不是难事。”
莫素低头不语，她声音沉了几分：“主人说的是。”
姜星舟听出了莫素这句话的意思。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归海都是些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要赏一赏这山间的风景……”
她随意开口，索性走得远远的。
没想到这儿就是妄心天尊……
虽然眼下周围白雾环抱，看上去没有路了，但她却觉得这并非是山顶。
那么再继续走下去，这顶端的，又是什么呢？
没过多久，莫素便一脸平静地行至她身旁。
“能再见主人一面，我已无憾。”
姜星舟微感诧异，莫素先前分明那般强烈要出来，如今却短短时间便要回去。
金光一闪，莫素消失在这空旷之地。
似乎方才一切，只是一场平淡的对话。
姜星舟走回大树前，望着枝叶茂盛的大树，没有提方才的事。
妄心天尊的声音再度传来：“莫素修太上忘情，始终觉得自己不够无情。但太上忘情又岂是无情？只是不为情绪左右，但她如今太着相了。”
姜星舟皱了皱眉，问道：“谁人能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太上忘情，不就是逆天而为？”
妄心天尊叹道：“我等修行，皆是逆天，却又逃不过天。她择太上忘情，是想逃出这个牢笼。”
“牢笼？”姜星舟惊诧道。
过了良久，妄心天尊似乎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只窥得一二，源种才是关键。你的修行之路，更为困难……如果能选择，希望你不要成仙，也不要成魔。”
不要成仙，也不要成魔？
姜星舟这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竟然与楚瑾说的一致？
人既然要修行，不就是为了成仙成魔？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何？”
妄心天尊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并非我不告诉你，你的命星无法被推衍，但如果你与他有太多联系。他会想法子介入你的命星，建立因果。”
姜星舟突然神色凛然，她知道妄心天尊没有骗她。
她的命星无法推衍，这句话，张沐白也说过。
想到这里，她不禁背脊发凉。
这个背后的人，究竟是多可怕？竟然连这众多的仙与魔，如此忌惮？
姜星舟沉声道：“既然这个人一直想介入我的命星，我修为低微，那我又如何逃脱？”
妄心天尊沉默了好久，这令姜星舟差点怀疑他这缕意识，是否陷入了沉睡。
“破局者，只有你自己。你需要找到另一条路。”
妄心天尊这句话，令姜星舟哭笑不得。
这说了等于没说，而这另一条路。
成仙与成魔之外的路，她难道还要自己去开创？
只是妄心天尊，如今也只是残留一抹意识。
他或许是因为源种择了自己，才说了如此多。
想到这里，姜星舟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前辈，这条路……我会试试的。”
那参天大树的枝丫，突然随风而动。
周围迷雾尽散，在树的背后，延伸出一条小道来。
那小道蜿蜒盘旋，通往一处陡峭的山峰。
山间的风清爽拂面，姜星舟眺望山峰，径直迈向这条小道。
风里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小道两侧亮起许多光团。
“传承诸多，望你凭心。”
妄心天尊淡淡的话语响起。
等姜星舟再回头望去时，白雾已经弥漫了山峰，已看不见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