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望着几乎癫狂的李落，沉声道：“你虽天资聪慧，但我了解你，你藏着几分自负。他……何尝不知？”
李落仰起头，沙哑道：“我擅推衍，他便夺我双目。我喜阿风，他便送与旁人。可是……你曾经是最疼我的师傅，令你背叛了我不说，难道他也要让你来杀了我？”
红枫微闭双眸，说道：“是我自愿，你不要过多揣测。”
李落冷笑一声，不顾疼痛，站起身来，想要走近红枫。
铁链发出哐当之声，银龙呼啸，似要撕碎李落。
红枫面色一冷，指尖一挥，银龙消散，整个铁链安静不少。
“我不想杀你……这里可以保你一命。”
李落哈哈大笑，依旧往前走来，那铁链再度作响，压制着他。
他跪在地上，抬头道：“真是可笑，你当一条狗，也能当得道貌岸然。我能活下来，莫非不是你们的小伎俩？”
说完，他继续跪着向前行去。
云层洁白，他的膝盖下却是血色。
“我向来不知，你会如此。”
红枫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阻止了李落。
李落空洞的眼眶，望着红枫，嘴角咧开，如一抹清泉。
划破长空的黑影，伴随着清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击穿了李落的手臂。
李落一声闷哼，这道剑光又从他肩膀消失，落到了一人手中。
红枫面色复杂，看着这把剑。
通体黝黑，锋利无比。
他识得，是临渊剑。
红枫眼神不善，转身望着来人：“你没有必要伤他。”
来人身形凛凛，双目如寒星，墨发如瀑，随意罩着一件黑袍，临渊剑在身侧悬停。
正是楚瑾。
“你这老乌龟，成日待在仙界，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楚瑾面上挂笑，眸色却满是阴霾。
忽然，李落哈哈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穿过云彩：“你果然来了。”
楚瑾眉头微皱，身侧的临渊剑不停抖动，似乎是在警告李落。
红枫抬手拦住楚瑾，平和道：“孽徒由我自己收拾。”
楚瑾嘲弄道：“我不插手，不过是他眼下还不急着死。”
红枫目光深邃：“你变了。”
“你还是老样子。”
“天道不会想到，杀伐果断的人，如今却犹豫了。”
楚瑾微微挑眉，淡然一笑。
临渊剑虚空而出，这下红枫动了，他身后长剑出鞘，哐当一声。
两剑交织的声音，刺耳却卷起了千层云。
即便红枫剑势凌厉，李落仍旧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昏死过去。
红枫面色微动，周身威压释放，想要压住楚瑾。
楚瑾面色如常，笑得妖异：“我要杀他还不简单？只是作为天道的棋子，我想从他身上追到一些痕迹。”
红枫沉默良久，收回自己的剑，望着地上的李落，又为他输送了几分灵气。
“你想知道什么？”
红枫知道楚瑾早就看透了他，自己拼命保下这个徒弟，也是存有私心的。
若是以往，他还能掌握主动权，但如今自己也受天道胁迫，如何还能生出与之对抗的心？
眼前这人不同，楚瑾有魄力再度转世，甘心为棋，却仅仅用一场仙魔大战，扭转乾坤。
楚瑾眯了眯眼，说道：“天道何在？”
红枫长舒一口气：“我不想与你为敌，但天道之事，我等都是不可说的，即便这里屏蔽了天机。”
楚瑾没有说话，只是含笑地看着他。
云海翻滚，碎了的玉像，还发着微弱的光。
“我可以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听见这个声音，红枫诧异地望向地上，已经醒转的李落。
李落这话，令他生出几分疑惑。
若是李落蒙骗楚瑾，恐怕自己都难以救其性命了。
楚瑾薄唇挂笑，说道：“交易么？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人，何时会被你揣测？”
李落不怒反笑：“我若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人，他又何必如此设局，夺我双目，将我困于此地？”
“看来你知道我不杀你的原因，那么……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楚瑾走过红枫身侧，站在了李落面前。
李落虚弱地站了起来，瞥了红枫一眼，脸色凛然地盯着楚瑾。
红枫苦笑一声，知道二人不想让他听到。
索性他的视线放到碎掉的玉像上，走向那处，俯身摆弄这一地的狼狈。
而远处的楚瑾与李落，交谈的话，都隐在了云海之中。
……
不灭夜一如既往，维持着运转。
山间的风清爽而来。
茂密的绿荫下，姜星舟整个人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黑纪恭敬守在一侧，仍由藤蔓包裹姜星舟。
彻骨的寒意从她身体散出，将藤蔓也冻结成了冰。
妄心天尊的声音，虚无缥缈，又带着一丝感慨：“没想到，这局棋，愈发混乱了。”
黑纪正欲开口，却发现从雾色之中，走来一人。
站在树荫之下，他认出了来人。
楚瑾衣袖微动，平稳步来，目光停在冻结了的藤蔓上。
黑纪这才明白，妄心天尊方才是对楚瑾说话。
“这些人的主意，都打在了她身上。”
楚瑾的语气很淡，目光却含着薄怒。
妄心天尊说道：“你为何恼怒？她没有大碍。”
楚瑾俯身查看她的情形，平静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但我不想她牵涉过多。”
山间风动，树影摇曳。
一时间静了下来。
妄心天尊的语气柔和许多：“你在意她。”
楚瑾没有否认，凝视着这参天大树。
“为一人，历经风雪，越过千山。妄视蜚短流长，将悲苦泯于一笑。你说……此人是个疯子还是痴人？”
听到这儿，黑纪也皱眉瞥向楚瑾。
他知道姜星舟一直寻楚瑾，不过楚瑾究竟如何看待，他今日才知。
山风拂过，树叶簌簌。
妄心天尊温和笑声传来：“你认为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楚瑾仰头看了一眼，又将手轻轻按在姜星舟眉间。
“她什么时候能醒？”
“得看她体内的融合了，血色百合种在她体内，想要完全融合，也得需要些时日。”
“我要尽快找到他们。”
“他们本就无处不在。”
楚瑾与妄心天尊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