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一开口就定下了这场谈话的基调，白盏清想，她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态度了——
无非就是把责任全部都推到她这个做姐姐的身上，让她背负着这份愧疚，然后再尽力弥补这份愧疚。
她都可以想象出以后在两姐妹在有矛盾的时候他们会怎么说了：他们会说是她对不起云秀，是她欠了云秀的，她应该付出一切去弥补云秀……
不过想想也正常，亲疏远近各不同罢了。
张氏接下来的举动也验证了白盏清的猜测。
“清儿，你把今天的事情再详细地说一遍。”她想要判断这里面有没有人为的因素，直白一点儿讲就是她想要知道云秀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白盏清故意的。
白盏清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感慨人性真是经不起考验，不过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详细且客观地复述了一遍刚才的事情。
当然了，也包括从头到尾只出现在云秀口中的那所谓的“野猪”。
在外人看来，云秀突然跑出来说有野猪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毕竟她们两个当时在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在野猪经常出没的深山，而且从头到尾也没见到那头野猪，总不至于是野猪“见光死”吧？
但很显然，这一点儿不对的地方被爱女心切的张氏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重点反而放在了……
“你怎么不拉住她呢？如果你拉住她的话，她就不会摔下去了……”张氏听完白盏清的话之后，马上就抓住了自己在意的点。
白盏清理解她的慈母心，但她并不准备接受这无端的指责，“娘，当时秀儿那么快的冲过来，你觉得我有几分的把握可以拉住她？”
“……”
“就按你说的，如果我伸手拉她了，那么结果不是我们一起摔下去，就是我被她撞下去，这是你想看到的是吗？”
“……”
“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我那个时候被绊倒了，来不及拉住她，这也要怪我吗？”
“……”
白盏清没想和张氏他们撕破脸皮，所以以上的这番话她是以一种很委屈的口吻说的，在张氏听来就是她因为刚才的指责在委屈，还夹杂着一点儿吃醋的心理。
“对不住，是娘说错话了，”张氏也没想捅破“云清”的身世，至少现在不想，“娘是心疼秀儿受了那么多的苦，一时心急，清儿，你要体谅娘啊～”
“……我知道了。”
“我们清儿最懂事了，不过这次也确实是你没有看好妹妹在先，你说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离开呢？”
张氏一看白盏清态度软化，又再一次地想把云秀出事儿的责任分一点儿给白盏清。
白盏清：“……”
看来有时候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在云清那一世的记忆里，云家其他人待她和云秀一视同仁，也确确实实做到了把她当亲生女儿看，所以她在找回自己的身世之后也一直在尽自己的所能帮助云家。
但白盏清只通过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就拿姐姐妹妹的这个排序来说，云清实际年龄是要比云秀要小几个月的，但他们硬是定下了云清的姐姐身份。
结合张氏和云福生他们经常念叨的“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弟弟妹妹”、“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一想便知他们是要云清承担起做姐姐的义务和责任。
在这样长时间的耳提面命之下，云清自然而然地也就接受了这一份义务和责任。
当然了，其他大的算计他们倒也没有，就是在这种小细节上做点手脚罢了。
“……既然你是姐姐，你就要像个姐姐的样子，知道吗？你想想看，这次是不是你做的不对？”
在白盏清的沉思中，张氏又开始老生常谈，帮着她巩固“姐姐要帮妹妹”的认知，并企图引导她担下这次的责任。
也许张氏自己没有想的这么多，但就凭她下意识的行动就可以知道这么多年她没少干这样的事儿。
“嗯，知道了，妹妹在乱跑的时候我没有拦住她是我的错，娘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的活儿我会帮她干了的。”
张氏：“……”
她总觉得白盏清的这番话让她听得很不舒心，什么叫“妹妹乱跑的时候没有拦住”？什么叫“这段时间帮她干活”？
前者把这次的责任平摊到了两个人的头上，后者比起她想要的愧疚弥补则更像是一种施舍和等价交换……
这不是张氏想要的，她想要白盏清主动担起责任，想要白盏清心怀愧疚，尽力弥补云秀——不仅仅是当下的弥补，是永久的弥补。
“怎么了，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盏清歪了歪头，无辜地看向她。
“……清儿啊，秀儿的这个脸，如果治不好的话那她一辈子就完了。”张氏哀哀切切，很是痛苦。
“怎么会？怎么能凭一个人的外貌就决定一切？娘，你可不要在云秀面前这么说，你这不是诚心往她心口上捅刀吗？”
“……”
“还有啊，秀儿她本来就伤心了，一时想不开是会出大事儿的，我们作为她的家人可不能任由她这么钻牛角尖，娘，你平时可要多开导开导她。”
“……”
张氏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才这么说的，没想到白盏清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反而劈头盖脸的就上来了这么一套“反教育”，让她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我，我是想说……”
“娘，隔壁村几年前的那件事儿你忘了，那家的女儿不就是不小心被划破了脸，然后一个想不开就投河自尽了？”
这是个真事儿，当初闹得也比较大，都传到他们清河村了。
经白盏清这么一说，张氏也反应了过来，是她太心急了，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云秀的伤势和她的心态。
“是娘糊涂了，和你说这些干嘛，”张氏讪讪地道，“你说的对，是得多劝着秀儿一点，你平时也上点心……”
“知道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