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厂长一来,周围那些起哄看热闹的声音就消失了,现场就只剩范芳一个人在那儿干嚎。
没了捧场的人,这戏也是唱不下去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范芳就嚎不动了,但又没人给她个台阶下,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没办法,范芳只能硬着头皮讪讪闭了嘴,只是这么一来,她在这场对峙的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本来看起来形势严峻的场面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可笑了。
“没用的东西!”
几米之外的人群中,钱富贵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了一句。
范芳不说话,郑厂长也不开口,气氛僵持了下来。
范芳求助般地看向侧面的人群,和钱富贵对上眼神之后,后者示意她继续。
范芳:“……”
没办法,上吧。
“厂长——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在你厂子里死了的蔺明强——你还记不记得他——”
范芳以一副悲壮的姿态开了口。
“哦,记得,我还记得我给他申请了一笔数额比较大的赔偿金,怎么了?”
“呃……”范芳被噎了一下,想了一下昨天钱荣他们教她的那些,再次开口的时候看向的是周围的围观群众,“各位,你们很多人五年前也都是在厂里的吧?那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你们还记得吗?……郑厂长,他对不起老蔺……”
“五年前的事故?不就是蔺师傅那事儿吗?”
“对哦,这范芳是蔺师傅的媳妇儿,不过她已经改了嫁了。”
“那她今天这是闹什么呢?”
“她突然提这件事儿干嘛?她刚才话头可是朝着厂长的,难道说……五年前的那场意外有什么猫腻?”
“咳咳……”
郑厂长就站在这位“分析大师”面前,听他胡扯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注意分寸。
“……我们厂长才不会是那种人呢,哈哈……”那人装作若无其事的自己找补了两句。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范芳已经听到了有一些人正在顺着她刚才给的思路猜下去,不由得心头大定。
她偷瞟了一眼郑厂长,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因为这些猜测而紧张不安,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怎么会?他就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到吗?他不在意自己的权威和形象了吗?
范芳慌了一瞬。
在来之前,钱荣他们有好几个猜测,说郑厂长有可能会在她抛出这些话之后选择和她私下里谈,也有可能会在她再说的多一点的时候妥协。
范芳当然想的是越早越好,如果不是为了钱荣他们,她是非常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撒泼大闹的。
可是现在郑厂长不配合,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演了。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对不起老蔺的?”
“……”
“……”
沉默,一片死寂的沉默。
也许是郑厂长一开始就打乱了这场闹剧的节奏,又也许是范芳的表演功力不够,所以现场一众吃瓜乐子人的情绪根本就没有被调动起来。
更何况,厂长还在跟前直挺挺的站着呢,嚼舌根也不是在这种时候,不然被穿小鞋了怎么办?
“磨磨唧唧什么,赶快说啊!”
此时人群中,一道伪装的像是急于看热闹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好歹让现场的气氛不再那么的尴尬,也让范芳能继续唱下去这场戏。
“他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厂里会照顾好我们娘俩,会让我们生活有保障,但现在我们家里遇上困难想要来求个帮助,厂长却死活不认!
郑厂长,你是我们厂子这么多人的领头人,但现在却说一套做一套,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工人寒心吗?你对得起咱们这些跟着你这么多年的工人们吗?!”
其他工人:对不起,并不想被你代表,你一个人找茬干嘛拉上大家伙儿啊?!
范芳没有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满脸愤慨地盯着郑厂长,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不过,不管私底下怎么说,范芳却不太敢明面上挑明她是想让厂长给提供工作的,不然的话怕是还没把其他人拉到和自己一条战线上,就被他们给针对了。
郑厂长:“……”
这话说的,倒也算有一定的水平,这是准备把自己和工厂工人拉到对立面,利用工人们给自己施压?
“我说过的话我认,至于为什么不答应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做的那些事其他人一去打听就都知道了,我现在是看在老蔺的面子上给你脸,范芳,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郑厂长觉得不管是范芳还是出这主意来这儿闹的人,目光都很短浅,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浪费时间,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他呢,他索性直接快刀斩乱麻。
“哎,她有什么事儿啊?我咋没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啊……”
“哎哎哎,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范芳没想到郑厂长非但没有受她的胁迫私下里谈,反而选择直接开诚布公,一时间也有些慌乱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她更加的手足无措了。
工厂离钱家还有点儿距离,那边的事儿还没有传过来,要是他们都去打听了,那自己怎么办?
范芳还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儿还多着呢。
首先就是秘书代表厂长说的下面的一番话。
“范芳,上工期间你聚众闹事,随意翘班,已经严重违反了厂里的工作制度,厂里会按照制度对你进行惩罚,给予开除。”
秘书接收到郑厂长的指示后,代替他公布了对范芳的处置。
“还有你们,都不用上工的吗?再有下次,你们也可以和她一样了。”秘书没有欢呆若木鸡的范芳,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下周围聚众看热闹的人。
他一说完,其他人连忙散开。
“啊?”
范芳刚刚反应过来,她没想到顷刻之间事态急转直下,一下子就从她要讨公道变成了她被开除了,这还怎么得了?!
“厂长——厂长——你不能开除我啊——不能开除我——”
这一次,范芳吼的真情实感了很多。
“厂长——厂长——”
她使劲扒拉着拦住自己的门卫,但力量使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厂长越走越远。
“当家的,这怎么办?!”看到正准备悄悄溜走的钱富贵,范芳急忙叫住他。
“……别他妈叫我。”
“……”
“不好了——不好了——老钱,有人去你家找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