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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达没聋,自然听到了师清夏这话。

他的脸色本就不好,如今更是难看,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甚至不敢与沈半夏对上视线。

虽然此时此刻,沈半夏面上是带着笑的,瞧着就是一个脾气好的小姑娘,可……

她穿着一看就不便宜的漂亮裙子,头上、脖子、手腕上佩戴的饰品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到的,身边还跟着一群人高马大的护卫,清湖村最有威望的村长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而现在,她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沈达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害怕极了。

师清夏的态度让沈达心中又惊又怒:“这个沈半夏,亏我过去那么多年对她不薄,一朝翻身就翻脸不认人,果然娘说的不错,她们母女俩就是白眼狼!”

然而他心里怎么想,嘴上却一句也不敢说。

沈半夏能直接让人把他打一顿,害得他腿断了,这个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堂妹”明显是个狠角色。

而且是他得罪不起的狠角色。

这次只是断腿而已,谁知道要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会不会性命不保。

他如今处处不顺,酒楼那边的差事也没了,家里原本有些银钱也花在了买药上,继续下去怕是要入不敷出。

可家里不仅他一个人要花钱,其他人也……

即便如此,沈达也不想死。

人能活着,谁想死呢?

沈半夏不知道沈达心中想法,她只是看了会儿热闹之后,转头问师清夏:“姐姐,你看,来都来了,姐姐想不想亲自动手回报一下他们一家过去那么多年对姐姐的苛待?”

师清夏闻言,摇摇头:“不必。”

沈半夏轻笑,说道:“姐姐看到他们如今的境遇,心里可会觉得高兴?”

师清夏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会儿,过了会儿才说道:“还好。”

如果不是沈半夏要给她出气,师清夏可能都要忘记沈达一家人了——她回到师家之后,着眼看的是以后,沈家人早已经被排除出她的世界里。

这些都是无关之人。

沈半夏费心观察了一会儿,见师清夏确实没什么情绪波动,好似沈达一家不论出什么事都不能牵引她的情绪,这次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尽数收敛,目光重新落在沈达身上,淡淡道:“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按规矩来吧。”

说着,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来:“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她只是让人把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有关沈家族人私底下做的一些事,汇总之后,能报官的全给报了。

别的不说,沈达身上就有一桩案子——两年前,沈达哄骗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骗得对方将家产交给了他,而后沈达联系了狐朋狗友,把那姑娘骗着卖到了花楼里。

本朝是有女户制度的,也就是说,即便长辈都死了,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女儿也是能继承的。

而沈达的行为,简单来说就是古代版诈骗、拐卖。

那姑娘是白身,就是普通百姓,并非奴籍,正常情况下除非自愿卖身,否则明面上经营的花楼不能将其当做花娘来出售她的身体。

虽然花楼的存在本身就很讽刺了,但想想这个时代还有南风馆,倒是在某种意义上达到了男女平等。

换言之,普通百姓是有人权的。

虽然不多,但确实有。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沈达告到县衙,自然是因为沈半夏先让人去找那个被骗过去的姑娘。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那姑娘可能已经……但在这个支持女子和离再嫁、寡妇再婚的朝代里,只要那个姑娘心性坚韧,未来未必不能过上好日子。

而且那姑娘也是人证。

如今自然是万事俱备了。

至于沈家其他做错事的人,自然也是一起。

沈半夏县主的身份,在九安城已经足够用了。

况且,她也不是做什么坏事,相反,反倒是做好事。

甚至她还直接帮忙寻了不少证据来,人证物证能寻到的都直接搜过来了,只是让徐县令按律办事而已,要是这都不行,沈半夏就要开始琢磨能不能换个人来九安城做一把手了。

怎么说,这是她亲娘住的地方,要是头顶上的官员有问题,她也不安心不是?

果然,沈半夏说完之后,便在清湖村里寻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让村长把沈家人都叫了过来。

然后,让秋萝拿出一本册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一一念起了某些人做的恶事。

“沈大山,五年前对清河村的一名寡妇见色起意,乘人不备……”

“沈青草,三年前在九安城内徐家包子铺做帮工,在徐家人吵架时趁乱偷了……”

“沈达,一年前,为了张屠夫的二十两银子……”

“两年前欺骗隔壁村一名无辜少女……”

沈半夏坐在秋菊搬过来的椅子上,懒洋洋地靠在那儿,闭着眼睛听秋萝口齿清晰一条条的念下去,面上一片冷漠。

她听力极好,清晰听到周围人随着秋萝一句又一句的话,或惊讶或怀疑的一些话语。

然而在她带来的那些护卫威慑下,谁也不敢大声质问。

便是有人被揭穿了陈年旧事,面红耳赤想冲上来阻止秋萝继续说下去,也在护卫的阻拦下,并不能靠近秋萝本人。

秋萝甚至还暂停了一下,对那冲过来的人说道:“别急,你们越着急,便越说明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你们做的那些触犯律例的事,县主已经替那些受害人报官了,如今官差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你们就等着被抓紧去蹲大牢吧!”

“你胡说什么!”

“什么蹲大牢,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没做你说的那些,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不是,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多年的事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别以为你们是上京来的就……”

师清夏冷冷道:“冒犯县主,以卑犯尊,按律可斩。”

吵闹的广场一瞬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