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数据还要进行再一步分析，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来一趟科研小组的。”
很多东西通过视频电话都说不清楚，尤其是实验和仪器设备的使用和后续可能出现的差错。
“抱歉，丛院士，我目前还没有办法去到您的科研小组。”
神光四号一天没有点火成功，陈灵婴就得一天待在羲和基地里面。
就算她曾经自信地和谢冗说只需要两年，但是真正需要多久，没有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敢开口。
丛瑜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慢慢点了点头，陈灵婴原本是一个数学家，期间发表过核物理相关的文章。
丛瑜猜测，陈灵婴可能在进行密码学研究，也有可能是核聚变。
“好，我知道了，期待你来到科研小组的那一天，不过我更希望，阿尔兹海默症能够在你来到科研小组之前就有了突破性进展。”
丛瑜不敢说能找到彻底治疗阿尔兹海默症的办法，只要能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延缓病情的发作，就已经足够了。
任何领域的一点点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成绩，其实背后可能是百千人辛苦几十年的成果。
视频电话挂断，陈灵婴侧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虚影飘在半空中，见陈灵婴看过来慢悠悠往下飘，然后坐在椅子上，人影慢慢浮现出来。
“第三次见面。”
“德卿。”
王贞仪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放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陈灵婴，目光落在她戴着的可视红线眼膜仪上，
“你就是因为戴了这副眼镜才能看见我的吗？它的原理是什么？”
陈灵婴的手碰了碰可视红线眼膜仪，“它叫做可视红线眼膜仪，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你看到的像眼镜一样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是一个小芯片，就贴在太阳穴的位置。”
“你的脑子里面还安了东西?”王贞仪有些惊讶地问。
不怪她会这样问，可视红线眼膜仪能够帮助人类看到看不见的东西，听起来和现在已经存在的助听器有点像，也是能够帮助听不见的人听见声音。
而助听器，需要在中耳或者内耳植入人工耳蜗。
所以可视红线眼膜仪，需要在眼部安装人工眼球，逻辑上没有问题。
“没有。”
陈灵婴摇摇头，抬手将可视红线眼膜仪摘下来，摘下来后眼前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看不见坐在椅子上的王贞仪。
“你可以看一看。”
王贞仪好奇地伸出手，手指穿透了可视红线眼膜仪的那一瞬间她才猛然惊醒。
是的，她已经“死”了。
碰不到任何人世间的东西。
有一扇无形的门隔开了他们。
王贞仪有些失落地移开手，继续坐在椅子上，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陈灵婴过了会儿才将可视红线眼膜仪戴上，一戴好就看见抿着唇明显不太开心的王贞仪。
“怎么了吗？”
“没什么。”王贞仪瞥了眼陈灵婴，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阴阳怪气的。
陈灵婴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灵体是触碰不到实物的。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这又不是你的错，这个东西你还有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拆一副给我看看?”
王贞仪触碰不到实物，只能皆有陈灵婴的手去看这些东西的组成。
陈灵婴摇摇头，“我原先是有两副的，但是另一副可视红线眼膜仪在一开始就被我拆掉了，我没有发现什么，可能是那个时候的我太过蠢笨。”
王贞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针对于一些遗传性眼部疾病导致的失明，2007年时Y国科学家选择先用人类胚胎干细胞培育出视网膜色素上皮细胞，然后移植到患者受损的视网膜下，以此修复视网膜功能。
这项技术一旦成功，这将是医学界的一大突破。
而他们确实也成功了。
干细胞修复可以治愈黄斑性失明。
其中最为出名的穆尔菲尔茨医院采用的治疗方法是将患者自己的健康的眼球细胞移植到视网膜受损的区域。
手术结束后，有的病人恢复到了可以阅读的视力，有人还重新考取了驾照。
眼球细胞可以取用的部位不多，而且手术采集的过程既困难又复杂，因此研究人员只能采用干细胞培育“现成”的视网膜细胞。
这是一项属于富人的手术。
如果可视红线眼膜仪可以批量盛产，当然前提是不能随意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只是单纯地能够“恢复视力”。
王贞仪想，这一定会是一项造福全人类的壮举。
王贞仪的想法陈灵婴也想过，但是可视红线眼膜仪的制造难度不低于核聚变。
人类对于人脑的探索实在是太少太少，样本，目标，病人家属首肯以及重复性实验。
先不用说可视红线眼膜仪的原理是什么，其中的精细金属制造工艺又有多难，就单单一个伦理道德问题，稍有不慎，就足够将陈灵婴钉在耻辱柱上。
很多事情都是要慢慢来的。
王贞仪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她离开人世至今也不过两百余年，这两百余年来世界的发展已经足够快了。
只是还是差了很多。
“我和你说过，等到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要告诉你弯月的秘密。”
陈灵婴点点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贞仪。
她身上的衣服粉紫相间，脚带着绣了蝴蝶和嵌了珍珠的鞋子一块儿晃着。
“你现在方便出去吗？”
“出去?”
“对啊，出去！不出去怎么看天空看月亮?你这儿连个天文望远镜都没有，我已经够委屈了——”
王贞仪刚刚说完话，陈灵婴就从旁边的抽屉里掏出来一个望远镜，
“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凑合一下应该也还行。”
王贞仪看着陈灵婴时手上的小型望远镜，下一句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圈，
“行吧，这个也可以。”
陈灵婴拿着望远镜点点头打开宿舍门。
“陈教授。”
“这么晚了，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出去看看月亮。”陈灵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望远镜。
她的身后飘在半空中的王贞仪弯着腰，想要摸一摸这个小型望远镜，陈灵婴拿出来可基本上都是好东西！
她得看看！
陈灵婴这么晚要出去看月亮?
李鸢戾有些不解，虽然看月亮确实得晚上出去看吧，但是现在的时间也太晚了点儿。
“陈教授，外面风大您多穿一点，我去备车。”
陈灵婴点点头回宿舍拿了一件衣服。
“诶，你这个朋友对你还蛮好的。”
王贞仪飘在半空中，裙摆微微晃动，“你房间里的那个小娃娃，不带出来一起看看月亮吗？”
“昭昭身份特殊，还是不带了。”陈灵婴摇摇头将外套穿好拉链拉到最上方。
“昭昭......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是这个昭昭吗？”
“是。”陈灵婴点点头。
“你很会取名字，昭昭这两个字很好。”
不是陈灵婴会取名字，是当年教导她的太子少傅，崇尚孔夫子的有教无类，费了心思给她取得字。
少傅说，殿下的名差了些，要用字来补。
陈灵婴笑笑没有反驳王贞仪的话。
陈灵婴在前面走，王贞仪就在陈灵婴三步后慢悠悠地飘着。
陈灵婴上了车，王贞仪也跟着上了车找个位置坐下，时不时摸摸这里看看那边，好奇心极重。
到了位置李鸢戾熄了车子的火，还不等她下车陈灵婴就开口，
“你在这里等着吧，外面风大。”说着陈灵婴打开车门走下去，身后还跟着飘在半空中的王贞仪。
李鸢戾愣了下点点头，就坐在车里等着。
陈灵婴大约往前走了三十来米才停下脚步，夜晚的风真的很大，陈灵婴眯着眼睛抬头。
天上有两个月亮。
一轮是弯月，另外一轮也是弯月。
“你冷吗？”
王贞仪看着陈灵婴没有开口说天上的月亮，而是先问她冷不冷。
“不冷。”陈灵婴摇摇头，天上的两轮月亮靠的并不近，但是也不远，遥遥相对，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王贞仪点点头，她也不冷。
“天上的月亮，你猜左边那个是假的?还是右边那个是假的?先说好！不能摘掉你的可视红线眼膜仪！”
王贞仪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看着仰着脸的陈灵婴。
“左边的吧。”
“为什么？”王贞仪看了眼陈灵婴又抬头看了眼月亮，这么简单就得出了答案，不再想想?
“这两个月亮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分出来的?”
“分不出来。”陈灵婴摇摇头，看向王贞仪，
“你也说了，两个月亮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是再看上千遍万遍我也看不出来它们之间的差别，既然如此，不如随便说一个。”
“不是对就是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已经不低了。”
王贞仪若有所思地看着陈灵婴，一勾唇，
“你这个人倒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你这种人，会严谨死板地拿出各种工具比划计算呢。”
陈灵婴笑了一声，站着仰着头看月亮，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过了会儿觉得坐着也不舒服，身子往后一躺，也不顾身上的衣服会不会脏会不会进了沙子，眼睛看着天上的那两轮月亮。
“月亮很美，数学家也懂浪漫。”
王贞仪笑得很开心，也跟着躺在地上，风一吹，袖口和裙子都飞了起来。
无法触碰到实物，但是风会吹动裙摆。
风会是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媒介吗？
或者说，风速才是。
“最开始的时候，世界上只有一个月亮。”
王贞仪伸出手指了指右边的那个月亮，“右边的月亮就是第一个月亮，恭喜你，你猜对了。”
陈灵婴看着右边的那轮弯月，即便王贞仪这样说了，她还是看不出来这两个月亮之间有什么区别。
既然看不出来两个月亮之间的区别，王贞仪又是如何判断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也是靠猜吗？
“后来我们发现，一个月亮不够。”
“不够?”陈灵婴侧头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王贞仪，一个月亮为什么会不够。
“因为这是属于你们的月亮，而不是属于我们的月亮。”
陈灵婴无法理解王贞仪的话。
“我们祈祷这个世界会出现一个新的月亮，于是在第二天，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出现了第二个月亮，我观察过很多次，这个新出现的月亮和旧的月亮一模一样，只是始终都保持弯月状态，而不会像第一个月亮那样有阴晴圆缺。”
“你在大洋彼岸的丑国，看到过第二轮月亮吗？”
“没有。”
陈灵婴摇摇头，她在丑国没看见过第二个月亮，从来没有。
所以这个所谓的第二个月亮，是只存在于华夏吗？
更甚至，是只存在于华夏的西北。
因为陈灵婴在首都，在Z省，也从来没有看见过第二个月亮。
第二个月亮是真实存在的月亮，还是虚妄的就如同灵体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存在。
“用望远镜看一看吧。”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月亮，上面应该也能看到月球的轮廓，较大的环形山，月球上的月海以及陨石坑。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月亮，那么地球就无法稳定运行，地轴的摆动幅度会更大，地球上的气候或者会呈现一种混乱的状态，生态环境无疑将会受到很大影响，地球生命的形成和发展都将停止。潮汐，大气环流，陨石坑......”
王贞仪没有把话说完，她看着天空中的两轮弯月，
他们期待世界上出现第二个月亮，却没有想过世界上真的会出现第二个月亮。
就算这些年来，世界并没有发生改变。
“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
王贞仪眯着眼睛，凭空出现的第二个月亮，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们的祈祷吗？
“地球会毁灭吗？”
“至少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开启星际文明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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