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五章朴实的道理
都说时间是医治百病的良药，这话一点不假，易子键从朦胧到清醒转变，完全得益于时间这份大礼的帮忙，若是没有时间的洗礼，他断不会在昏浊的思维情绪中上岸的。
结束了过去忙忙碌碌的读书生活，转而从事简单的田间劳作，这种单调又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劳动，使易子键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来休闲。
还说一寸光阴一寸，寸金难买寸光阴。这话也不是绝对的，时间对于某些人某些时段来说千金难买，而我现在这里怎么贱卖都没有人光顾。
一天干完地里的活后，易子键回到家里，吃过饭后他迎着暮色向通往山外的那条小道走去。
这条山涧小道在这夜色来临的时候，它显得那么的寂静。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易子键不知在这上面来回往复了多少次，而此时此刻走在这上面，心里却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夜晚的小路上静悄悄的，不时有草丛发出一线声响，很快又归于平静，易子键知道这是夜色世界的生存家们在呼唤，他们也开始了自己的夜生活。
对于不怕神不怕鬼的易子键，没有了同类作参照物，这些飞禽走兽，它们在今晚是专门来陪伴自己的。
很多人都喜欢热闹，喜欢群居，喜欢在类聚的同类世界活动。易子键其实也是这种想法的人群中的一员，但是他今天就想反行其道，想一个人静静。
现在的场景，正合自己的心意，没有喧嚣与干扰，这份夜色是如此的令人神往，众乐与独乐，现在选后者，有了这份心情，易子键反觉得这个环境正好对照自己此刻的心景。
远处一个黑影映入眼帘，易子键仔细一看，那是一个，难道他也与自己一样，有什么秘密向大自然去倾诉。
不可能呀，家乡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一天劳作下来，谁还有心思去夜游，只有自己才是一个例外。
“哦，可能是谁从外面晚归回来的人。”
易子键悄悄对自己说。
当黑影向自己慢慢地靠近，易子键终于看清了，这是本生产队的吴成根大伯。
身材并不是很高大的吴大伯，与父亲一样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他家里的日子过得不上不下，但他知足常乐。
在他家里很少听到有吵闹声传出，吴大伯比较乐观，只是庄稼人从来就没有被日子所淘汰过，他就是这样年年岁岁，春夏秋冬走过来的。
“子键，怎么，天都黑了，还要到外面去吗？”
吴大伯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人很精神，哪怕这夜色朦胧，也没有影响他的视力和判断。
还有几步的距离两人才可以会面，未等易子键发话，吴大伯他首先开了口。
“大伯，你这是才从外面回来，我不到外面去，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从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幕时，自己就应该有所表示了，这种表示并非对你微笑纯属礼貌而是自己这种文化人所体现出来的内涵。让任何人都知道，文化人的气质和品质就是不一样。
假如在此时此刻，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含情默默的她，你不是在无言之间，就有一段美丽的邂逅，然后走过一段风花雪月，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那才是无比的惬意了。
然后易子键想得太多，在这乡间小道，一个很少有人外出的夜晚，这农村的空旷山野，怎么可能有如此美好的遐想呢。
这不是你曾经就读的县城，农村人还没有那份闲心来玩味夜生活，在城市里的夜晚，偶遇可以随时发生，那种花前月下的喃呢，那种随机发生的艳遇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事实也证明了易子键的推论本来就是多余的，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易子键脑子里去任意构思，去随意编造故事的。
迎面向易子键走来的人并非什么仙女，而是一个再朴实不过的老农，他就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与自己父亲一样成天与土坷拉打交道的山野之人吴存根吴大伯。
即使有种失落感，却还是让易子键感到高兴，毕竟这时侯还有人出现，那就表明此时的路段还有人的踪迹。
随便打一个招呼吧，易子键轻轻地提醒自己，他的出现对自己来说，真的可有可无。
易子键本想随便敷衍几句，好让吴大伯从自己身边走过，你是闲诳，别人还有事呢。
存在这种想法，又觉得自己比他们有文化，反正自己不可能从吴大伯那里得到任何帮助，易子键就想与吴大伯擦肩而过。
“子键，你小子出息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世上的道理你都该弄明白了吧，听说你才参加了秀才考试，这一关一过，你就是我们这里真正的秀才了，你在等消息吧！”
吴大伯走到易子键面前时，他没有及时往前走，反而停下脚步，关心地问起了易子键的情况。
“大伯，说起来丢脸哟，我的书读完了，这次考试没有考上，再不可能有读书的机会了！”
易子键相信吴大伯的问候是真诚的，他没有必要骗别人又骗自己，于是如实回答吴大伯的话。
“子键，你是聪明人，你们读书人脸皮薄，读书谁说非得要考上才算有出息，没有考上也不用灰心嘛，农村同样需要读书人。你看县城周围的那些年轻人，人家读过书的就是种菜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啥叫科学，我只知道人家种的玉米比我们的长大，人家种的菜比我们的长得又快又嫩，别不要说读书没用。”
吴大伯干脆不走了，拉着易子键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大伯，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读书真的没有啥有用的，这回来了，还不是和你们一样，啥出息就不要再提了。”
“子键，你怎这样想呢，我是粗人，说话可能不中听，其实呀，你那天回来，我观脸色就知道你小子又把事情办砸了，何必呢？有哪棵露水，就有那根草。生就了一个人，还怕有啥门槛翻不过去。想开些，农村活有什么了不起，和尚都是人学的！我们这些活，一学就会，难不倒你这样的聪明人的。”
吴大伯不想让这个年轻人被一时的情绪影响了下半生，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易子键，天下的路宽敞着呢！
“大伯，你说的句句在理，可是我一时转不过弯来，心里迷茫着呢，都不知将来的路怎么去走。”
没想到吴大伯真是个性情中人，他那毫无哲理却又实在管用的话，让易子键有不吐不快的冲动。
“子键呀，你家里有明白人，你哥不是挺有出息，吃公家饭了吗！我想他会给你讲清楚，这世上不是只有读书吃上公家饭才叫有出息的。既然老天不让你享清福，你就跟着我们吃苦吧！一个人吃苦的时间多了，也就适应了，我们不都这样走过来了吗。”
吴大伯平实的语言，不带半点咬文嚼字的味道，农村人的朴实造就了吴大伯这样千千万万的普通劳动者。
他们的要求不高，能够平安度日即可，在他们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大不了吃穿享受不同而已，世界上没有错乱安排的，你生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就得无条件件去接受它。
吴大伯的轻言细语，让易子键受益非浅，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农家话，使易子键仿佛看到自己之前那么的渺小，真正高大的还是他们这些庄稼人。
“大伯，你的话的怎么这么中听呢，我也曾反复想过，我的祖辈都和你一样，都是这样一步步地努力走下去。为什么我就过不去呢？可是我也是读书人呀，就这样下去，将来碰上我的朋友，这面子往哪儿搁。”
易子键的脑子虽然开窍了，却还是无法一时无法转过弯来。他顽固地认为，自己与吴大伯他们比起来，本来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自己是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自然应该有自己的地位，轻高和面子在自己身上应该是缺一不可的。现在即使身份转变了，但是那无形的面子却再怎么也丢不掉，脑子里始终还认为自己是读书人就高人一等，所以在吴大伯面前也想卸下这份包袱，却实在是免为其难，不知不觉间还总是把自己抬得高高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这小子还是不开窍，还沉迷在什么面子呀，清高呀等乱七八糟组合在一起的看不到希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幻想世界里。
听到易子键依然还在贫恋在过往，还不能纠正自己的错误，还走不出自设的牢笼，吴大伯对易子键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吴存根大伯早就知道易子键一而再而三的挫折了，他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个候生，理应在时间的流逝中清醒过来了。却没有想到，他还是从前的老样子，还在迷恋那镜花水月。
易子键说出的话里，总是那么不配入耳，什么面子，什么高人一等，你易子键整这些词句在我这个老农民面前好使吗，管什么用。
由于天黑，易子键没有看清吴大伯脸色的变化，他还在侃侃而谈，好似找到了久违的知音。
易子键越说越激动，而他却没有看出，吴存根越听越生气，怎么这个孩子读书读傻了。庄稼人实在，庄稼人不会作。吴大伯对易子键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要是你是我的儿子，我才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你自己以前的路走到头了，就不要死脑筋，就应该改弦易辙了。
真想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在我们这里，轻言细语的说教往往会被当作耳边风，还是动粗管用，黄荆条子出好人！
吴大伯还是压做了心头之火，“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什么读书人就面子大，再说了，面子值几个钱，人的面子都是自己给的，要面子就得自己挣，你在农村干出个模样来了，你就是我们的面子，象你这样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才是给我们丢面子。”
吴大伯的话说得不轻不重，他相信易子键是一块好钢，只是还没有经历过煅打，给他鼓励，给他鞭策，给他摆脱阵疼的时间，给他原始的力量，他肯定会有出息，有所作为的。
“那我就想让大伯你给我指点指点，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易子键终于醒悟过来。
易子键开始认真思考起今后的路来了，他想听吴大伯能给自己有什么样的金点子。
“子键呀，你一点不笨，本来你是该象你哥哥一样，顺理成章地吃皇粮的，只是你生不逢时，你看你们那么多去考状元的，国家收得少当然就有人要漏网了，今天你漏网，不等于一辈子都漏网，所以说你的机会还是有的，只是现在嘛，你得静下心来，安心扎根在这块土地上，至于要我给你指路，我也不晓得有啥路适合你，还是让你自己去悟吧，象你这样有文化的脑子，难道要走什么路还比你读书难的吗？”
吴大伯的确找不到什么能够讨好人的话，他的比喻也有可能欠妥，但是实在这两个字用在此时恰当。
吴大伯不可能找到一条路给易子键去走，要不他就不是易子键眼中的吴大伯，而是吴大领导或吴大老师了。
吴大伯认为易子键肯定是块好钢，只是现在未用到刀刃上，他相信易子键自己能选择适合自己的路来走。
“大伯，你的话让我彻底明白了，相信我，我虽然落榜了那仅是高考，而其他的榜上，相信来日，一定会让我榜上有名的。”
“这就对了，我说你娃娃还是牛教三转会掉头。”吴大伯用教耕牛上路的话用到易子键的身上，这个比喻有点疹人，却也贴切。
“大伯，你把我比作牛了，那是牲口，这话应该这样说、你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我全身都通了。”
“我才不管你是人还是猪的二脉三脉，只要你默默去想，默默去干，啥问题都解决了。”
与吴大伯分手后，易子键长嘘一口气，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吴大伯不是圣人君子，却又胜似圣人君子。
吴大伯这是把深奥的东西用最浅显的道理给说出来，自己不服都不行呀！
至于今后该如何行动，是要活出个人样来，易子键在心里对自己说，易子键，你不笨，拿出你的行动，去上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