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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众捉钱户见赵恒这模样,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退堂鼓。眼下这情况,要是不给钱,便可按律处置。只是这赵参军好端端突然要查公廨账做什么?

区区一个借服行事的代刺史,本质上还是个小小的录事参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查这事。

莫不是想借此事彻底取代原先的刺史?

众捉钱户看向赵恒的目光已经不善。

“赵参军,窦参军遣人来问。您需要多少州镇兵前去各家索债。”屋外的吏佐禀报道。

此言一出,众捉钱户的眼神仿佛可以迸出刀子来。

赵恒一愣,“我何时有这样的命令!”

“您昨天特意派人来寻窦参军,说是这些钱必须讨回来。褚司户他也是糊涂,我只能帮衬一二。”

赵恒眸中结霜。

有人算计他。

“卑鄙!”

“州镇兵不是用来保护百姓的么?怎么如今做出这等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褚司户,你能不能说句话!你不说话是想卸磨杀驴吗?”

说完几人冲向褚司户,和他扭打在一块。

可怜那褚司户已经年过五十,且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便被扯着领子按在地上暴揍。

看着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褚司户,赵恒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李休璟大步走出来,看着被围殴的褚司户,又看看晕死过去的赵恒,怒斥道:“都在这胡闹什么!还不快请医官来,其余人全部羁于此中。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不一会四名镇兵入内,分别抬了两个担架进来。将褚司户和赵恒搬了上去,抬离这个是非之地。

瞥了那扇半开的窗户,李休璟走出去。砰地将门关上,咔哒上锁。转身嘱咐镇兵在此守着。

他得去把那人揪出来。

“刺史好呀。”裴皎然从墙角走出,一脸无辜地看着李休璟。

“明府什么时候来的。”李休璟问道。

“比你早来一刻。”拂去衣上的落叶,裴皎然舒眉,“感谢刺史让我看了出好戏。经此一事,赵恒已将本地富户悉数得罪。”

“可赵恒晕了。”

裴皎然挽唇,“但你已经囚了他们。刺史不是说不拿出银钱,不许离开么?”

看她一眼,李休璟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换个地方吧。去校场如何?”

李休璟闻言颔首,二人往校场而去。

此时校场上只有少数几名镇兵在演武。看见二人来的时候,也只是遥遥点头。继续在校尉的指导下操练。

绕到一旁的了望台下,裴皎然足下一点踩着木架,轻松地往顶端跃去。见状李休璟也追了上来。

“我已经去信给老师。”看着校场上飞扬的旗帜,裴皎然道。

李休璟皱眉,“这个时候去信?”

“马上过年,我身为学生给老师去信有何不妥。更何况我走得驿使。”裴皎然道:“没人敢拦朝廷的公文。”

按制只有各州军务紧急报告,或在京诸司须用诸州急速大事须汇报,以及逢国事活动时各州的奉表祝贺等情况下,才可使用驿使。同样驿使所呈公文,途中若遇截或擅阅者,皆可按律严惩。

她的信最终会跟着众多公文一块,呈在武昌黎案头。

“你是希望昌黎公帮你查赵恒?”

裴皎然点头。

赵恒之前的任职地,还在高密,她无从查。仅凭李休璟给的只言片语,她无法全信。

赵恒在任上太干净。账目上没有错,也不受赃。若是如此的话,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来瓜州,可回长安入台省。他来,便证明他身上有污点。

“这样说来,如果让你查到什么。赵恒便是一枚废棋,而……”

“而刺史也可以重新固权。”裴皎然冷道。

闻言李休璟不可置否地点头。

的确。借绯的赵恒,实在令人不喜。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除掉他,只能等他成为弃子。

“还有件事。”李休璟侧目看她,语气有些凝重,“斥候近日巡逻时,发现了好几股吐蕃的探子。估摸着吐蕃那边日子不好过。”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战事。百年前那纸契书,那里约束得住他们。”裴皎然目露感慨。

李休璟道:“没有谁愿意一直臣服。更何况朝廷这些年于边地,确实比以往松懈。”

中枢忙于内耗,无暇顾及方镇与臣国。

强如吐蕃这般的臣国,即使曾经在百年前因种种原因签下作为契约的降书,也没有让他们彻底臣服。几代更迭,韬光养晦,最终再度长成了盘踞在高原上的巨兽。

现今这头巨兽对大魏虎视眈眈。

“我现在只希望,吐蕃能让百姓安稳地过个年。”裴皎然蹙眉说。

依目前情形看,瓜州战事是迟早的事。但是她并不希望这烽火来太快,刚刚经历过秋税的瓜州,还需要时间去平复。

李休璟沉目,“我也希望。每次战事都意味着会有生离死别,征人不归。

转过头,裴皎然神色复杂地看了李休璟一眸。又移眼看向远处。

两个人都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在了望台上站了一会,便顺着原路返回。

校场上的镇兵仍旧在操练。

看着他们手里的刀,裴皎然挑眉。一脸兴致勃勃地走向兵器架,认真地挑选起来。

裴皎然的手停在了一柄和他们一样的长刀上,转而将握住刀柄处。手上施力,想要将其拔出。

看着她,李休璟笑了笑,“这是陌刀,重二十七斤。你想拿也拿不动,挑过一个?”

“当日王世钊想拿它砍我。”裴皎然并不理会李休璟,腕上再度用力。终是将陌刀拔了出来,横于眼前细瞧,“若非刺史,说不定我就被那刀砍了。”

“可你会武。那日我救你,还平白无故挨了你一掌。”说完李休璟拔了柄马朔出来。

“刺史想打架?”裴皎然皱眉。

“有何不可。毕竟咱瓜州,也是有过县令守城的故事。再说我试试你身手,吐蕃来的时候也好安排。”

话止,李休璟手中马槊已出,夹杂劲风。

摸不清李休璟想干什么,裴皎然只好拿起陌刀与之相抗。两者相撞,力度之大,震得她手臂发麻不说,陌刀差点脱手,连带着人往后退了几步才站住。

瞪了眼持着马槊一脸笑意的李休璟,裴皎然掀眸。

“再来。”

她的武功讲究一个精妙飘逸,而李休璟出身军旅,所持向来都是重兵。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那些飘逸精妙,便没了作用。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

很快裴皎然便换了思路。转攻为守,槊刺来,她便横刀反击。一时间,李休璟也找不到要如何突破她的防守。

无论马槊从那个角度刺来,她都能拧身折腰等方式避开,同时横刀反击。

方才还在操练的镇兵,连带着校尉一起在看二人比试。拍手称好。

两人打得起劲,周围叫好声亦是不断。

半个时辰后,裴皎然步伐也不似之前那般灵巧,连带着气息也略有絮乱。额角沁着一层薄汗,面似朝霞。

“哐当”一声,裴皎然手中陌刀被李休璟挑飞,而她也仰面倒地。

“刺史赢了。”裴皎然喘着气道。

“承让。你武功确实很好,但是过于花里胡哨。有些招式战场上用不着。”说罢李休璟伸手,“起来吧,地上凉。”

看看李休璟,裴皎然配合地伸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见她这模样,李休璟暗道不好。可还没等他防备,裴皎然的脚轻巧地勾住他脚踝并施力,同时拽住他的手,往下一带。

李休璟想要反制,结果腿上又挨了裴皎然一脚。

他痛得龇牙咧嘴,只得仍由自己仰面跌倒。而她则趁机起了身,反压住他,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

“刺史刚刚说我武功花里胡哨?那现在这个叫什么?”裴皎然笑道。

李休璟轻嗤,“你这叫使诈!”

“兵不厌诈。”裴皎然挑唇,“镇兵们都在旁边看着,刺史打算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