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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元彦冲唇齿嗫喏,半晌无言。

裴皎然眯了眯眼,一脸倦怠地倚着门扉打了个哈欠。俨然一副自己要歇息的模样。

二者既然不是同一个立场,就没必要说太多。点到为止便好。

门扉再度合上,裴皎然关了窗。躺在榻上和衣而眠,她得养足精神去应对接下来许多事情。

天一亮时,神策狱便传来消息出来。姚侍御已于昨夜在牢中自尽。他似乎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也大约是对朝局颇为失望,所以才做出了如此选择。

听闻消息的时候,御史台正在开会。堂内众人瞬时陷入诡异的沉闷中。

这位年近七十的姚侍御,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但平日里为人清正,公正严明,最后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自绝于人世。阉党此举无疑是在给所有朝臣敲警钟。

裴皎然敛目垂首。她知道姚侍御的死,将会让悬于朝臣头顶的屠刀停下来。。

“无论如何姚侍御都是我御史台的人。裴侍御,元侍御你二人走一趟神策狱,将姚侍御接回来吧。这也是王相公的意思。”崔台主沉声道。

闻言裴皎然率先起身领命,元彦冲也紧跟着起身。二人带着御史台的四名吏佐,前往神策公廨。

神策狱设于神策公廨内,且独立于三司之外。按照本朝以往的规制,若金吾卫捉到的罪者。籍贯不在长安的,皆需押送大理寺处置。

而至今上登基设立神策军以后,不仅赐予其诸多的权力,甚至赋予了他们部分审案之权。意在压制三司的权力。

裴皎然从容而行。

眼瞅着神策公廨近在眼前,元彦冲突然扯住了她袖子,眉头紧蹙,“我们……”

“怕什么。你难道忍心看姚侍御尸首惨遭屠戮?”裴皎然语调疏漠。

上前递了政事堂的手令,门口的神策军士查阅后侧身让出一条道,让六人进去。同时派了一人引着他们去神策狱。

神策军士正在校场上操练,看着他们远远而来,皆持刀发出一声怒喝。

随行的几个吏佐被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去。惶恐的模样,惹来神策军的一阵嘲笑。

寻声望了过去,裴皎然唇梢挑起。那几个带头嘲笑御史台吏佐胆小的神策军士,连忙垂首避开她的目光。

跟着引路的神策军士走进狱中,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几人不约而同地皱眉。哭喊求饶的声音接踵入耳。

抬眼望向前方,只见田中尉一脸煞气地走了过来,还有两个神策军士拖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跟在他后面。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辩不出本来的模样,但是隐约还能看见身上的八卦图。

看模样应该是那个行刺今上的道士。

“裴副端你可算来了。”田中尉驻足在她面前,扬唇轻哂,“姚老头可真是不禁吓,还没待上一晚上就自尽了。”说罢他侧身,踢了踢那血肉模糊的人,“这小道士骨头硬得很,愣是不肯说是谁人指使的。这不周贵珰发话了带他出去见见日头,不信他不开口。若是再不开口,只好用点非常手段。毕竟神策狱不比御史台,我们不讲规矩,只求答案。”

虽然御史台也有刑讯手段,但是本朝修律后便废除了前朝的许多酷刑。以笞、杖、流、徙、死法定的五刑来取代。所以御史台刑讯手段也相对来说十分温和。

可眼下看神策狱的不仅复业已经废除的酷刑,甚至还滥用决杖,以军法戮人。

余光瞥见元彦冲身子微颤,似乎是被田中尉的话激怒。裴皎然面露笑意,移步挡在他上前。

“此等逆犯,在何处都不会偏颇。我等奉令来接姚侍御。劳烦田中尉速命人将姚侍御尸首移交,我等也好回去向台主和诸位相公们复命。”

听着裴皎然温和的声音,田中尉微笑颔首,“这可是正事。还不快将姚侍御尸首抬出来。”

得了他的吩咐,引他们过来的神策军士应喏离开。没一会便和另外一人合力抬了个担架过来,上面盖了块粗麻布。

“尸首在这。田某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田中尉一挥手,趾高气昂地带着人离去。

俯身掀开白布,只见姚侍御怒目圆睁。裴皎然抿唇,伸手在其眼眶上一拂。那双眼终于闭合。

恰好一线天光落在了姚侍御面上。

看着那抹细微光线,裴皎然敛眸。两世加起来她已经见过太多权力场上的生死。原本对于姚侍御的死并无多大感受,可看着那抹光线不免心生悲凉。

姚侍御虽然只有从六品,但却是朝中众多官员的缩影。

起初他们入仕的原因,也许只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光耀门楣,但是随着接触的权力越来越多,所行之处的风浪,一浪高过一浪时,初心早已泯于风浪下。渴求的也不会在如同初入仕时那般赤忱。

他们的王朝在瀚海中航行已有百年,其间有无数人投身于此,辅佐其前行。他们组成坚不可摧的联盟,休戚与共。但御座之上的君王更迭,连带着牌桌上的人也随之更替。

后人接过前人的遗泽投入此中,或争取夺利,或一心辅政,企图再归盛世。然人心向来难测,帝国的掌舵人换了,政令更迭之下,新的蛀虫又攀在船身,贪婪地啃食着一切。可除去这批新的蛀虫,帝国又真的能回到盛世么?

“走吧。”裴皎然敛了思绪,起身漠然道。

已经选好了的路,就没后悔的道理。

见她开了口,四名吏佐忍下悲痛。抬起担架护着姚侍御的尸首离开冰冷黑暗的神策狱。

夏阳落于一行人身上。

裴皎然睇目四周,只见那名道士被捆在烈日下暴晒。神策军士站在远处的棚下,吃着瓜果凉饮。

她绛唇微微上牵,屈指弹出一物。衣袂飞扬恰好挡住了田中尉的视线。

等他们走出神策公廨没多远,只听见里面传来田中尉的怒吼声。

一个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道士,活着也只是为了攀咬无辜者。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了干脆。至少能够阻止屠刀落下,保全其他人。

护送着姚侍御的尸首回到御史台。政事堂已经遣人来了,传达了王玙的意思。

姚侍御是在宫中得急病而亡。

其余再无赘述。

一锤定了姚侍御的死因,也等同于否定了他的大义凛然。

看着崔台主送走政事堂的令史,裴皎然眼露讥诮。借口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处理,她也不回地走了。

“当真是悖逆。也不知道当初昌黎公为什么看上她。”

“昨晚左神策的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唉此辈入朝,正是朝廷不幸啊。”

“我们都提心吊胆的,只有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就是投靠阉竖的好处吧,连神策军都对她这么客气。”

身后议论声不止,裴皎然转头讥道:“诸位也可以效仿我,何必守着清廉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