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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甫一落下,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裴皎然寻声望了过去。

只见十余人骑马而来,窄袖圆领袍,头上皆系着红抹额,腰间的蹀躞带上悬了七物。俨然是一副武官打扮。

裴皎然蹙眉思忖一会,转头看向李休璟。

他对她打起手势来。对方应当是同州的驻军。

看着李休璟打出的手势,裴皎然舒眉。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在暂时无法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她不愿意惹下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对方似乎是顾忌他们一行人多,并没有离他们太近,只站在左边。于是乎两方各自站了一边。

粥棚内的气氛诡异而凝肃。

天地间雾气翻涌,雨幕不断。裴皎然起身往粥铺边走去,剪手而立。

“格老子的,这雨到底还要下多久。”左边有抱怨声传来。

闻声裴皎然移目望了过去。偌大一个粥铺居然看不见一个州县官吏看守。而眼前这些人到底是为何而来。

正当她思忖之际,一队避雨的流民正往粥铺跑来。正当他们准备进来时,却被左边那群人拦了下来。

望着那群流民,裴皎然手按在剑柄上。那群武官已经手持横刀和他们打作一团。可对方到底是受训过的军士,而且这群流民明显已经饿了好些天,尽管人多能暂时占上风,但是时间一长明显不敌。

眼瞅着不敌对方,流民们将一孩子推搡着扑向了她。那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径直朝她冲了过来。裴皎然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仍旧伸手拦住了那孩子。

那孩子剜了她一眼,张嘴狠狠地咬在她腕上。随后伸手去夺她手中的胡饼。

“清嘉。”李休璟唤了句。霍地一下冲上前将那孩子扯开,丢给贺谅。

皱眉看向那个在贺谅手中挣扎的孩童,裴皎然眸中掠过思量。示意武绫迦从行囊里拿块胡饼出来,接过胡饼递给那个孩子。又让贺谅把人放开。

那孩子一接过饼,立马狼吞虎咽起来。见他这模样,裴皎然将水囊递了过去。神色温和地看着他。

孩子吃的起劲,目光却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裴皎然。没理会他,裴皎然振剑出鞘,直接往门口掠去。横剑拦了两方人之间。

那群流民大部分被按在地上,只剩下几个年轻人还尚且在反抗。望望他们,裴皎然偏首看向那几个武官。

为首的武官看着裴皎然,怒斥道:“你们是哪来的贼寇,竟敢持械作乱。”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何不可?”裴皎然面上笑意款款,手中纯钧自揽天光。

似乎是没想到裴皎然会突然出手,为首的军士眼中露出疑惑。看了眼尚在棚中的李休璟等人,忽而想起他们刚才所打的手势。

“你们是军中人士?”那人道。

闻言李休璟走了出来,“非也。不过只是路过此地的客商,从前入过行伍罢了。阁下是军士,何故欺压百姓呢?”

“百姓?这些人都是冲击府衙的刁民,我等奉命在此缉拿他们。”那人看着二人,目露凶光,“望二位莫要阻拦我等。否则的话休怪刀剑无眼。”

对方言下之意是在警告他们,要是多管闲事的话,那么休怪他们不讲情面。

望向目光凶狠的流民,裴皎然牵唇。她清楚在士绅豪强的极尽剥削下,这些流民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轻易冲击府衙。虽然他们触犯了律法,但是本地的县廨和士绅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去,更谈不上无辜。

“你们是哪个县的镇兵?”裴皎然笑着问了句。

“我等是合阳来的。”那人回道。

“合阳的镇兵?那我问问你,此处粥铺是谁所设?为何不见看守的官吏?这锅中之物,你们觉得可以吃么?”裴皎然剪手而立,目露冷意,“还有你们要拿人可有公函?”

被裴皎然一连串的话噎住,对方眯眸打量着她,目光转落到李休璟身上。见一众人皆是气度不凡,眸中疑惑渐重。

旁边忽然上前一人,与他附耳低语起来。

话落那人愤然挥刀:“听说附近常有流寇作乱,为祸乡里。本将这就擒下尔等,交由明府论罪。”

听着那人的话,裴皎然一笑。

“那我便随你们走一趟吧。”

似乎是没想到裴皎然态度转变的居然如此之快。那人目露狐疑,却依然打发手下将他们一行人捆好,连人带马一块押着前往合阳。至于那群百姓也被押了回去。

摸不清他们的身份,一路上对方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们。只是捆裴皎然的时候,比旁人都要捆得紧。

一路往合阳去,路上不断有流民路过。但是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甚少有男丁。睇目四周,裴皎然面浮讥诮。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合阳城,城门紧闭不说,门前还竖了竹栅栏。并且还有镇兵在门口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戒线,见到他们被押解过来,上前核查了那人的身份,才放他们进去。

此时的县衙依然是灯火通明,一众衙役围了上来,各个手持木杖。

“周镇将辛苦。这些人是?”一葛色袍服的人指着他们道。

“哦,盘踞在同州的流寇。这不是碰巧让我遇上,所以一并将他们擒了回来。”周镇将冷声道。

闻言裴皎然沉首不答。

倏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浅青襕袍的中年人,在衙役的簇拥下大步进了殿内。那周镇将,见到来人迎上前。

“明府,末将已将冲击府衙的刁民们悉数抓回。”说罢他指了指裴皎然,“这女贼是意欲救走刁民的流寇。说不定就是他们唆使百姓冲击府衙,好借此造反。还望大人严审他们。”

无端被周镇将打上反贼的名头,裴皎然冷哂一声。神色傲然地看向合阳县令。

见裴皎然这副模样,周镇将怒道:“大胆刁民,见到明府为何不跪?”

“不过一区区七品县令,也值得我跪?”裴皎然莞尔道。

“放肆!按我朝律造反按大逆论处,你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如此狂妄。”说话间合阳县令已经走到主位上,怒视着面前神色自若地裴皎然。

“到底是谁死到临头,还不一定呢。”尾音刻意拉长,裴皎然看着合阳县令,“轻言断人性命,明府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难不成你还指望能有人来救你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