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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扬州被桓锜上书朝廷,强行划归到浙西治下。淮南道的治所也不得不移至楚州。此地热闹虽不及扬州,但也是繁华阜盛地。楚州的州廨是近几年新建的,连片巍峨的耸立在城中,女墙罗城一概不缺。

长街灯火之下,照得泥墙亦是明亮耀眼。

一人在仆从的指引,穿过廊庑往尽头的望阁处走。在屋外叩门,得到准许后方才得以进入。

“裴相公让你来所为何事?”韦皋皱眉看着面前人道。

“裴相公说有些事是可以商量的。若是节帅有想法,可来濠州寻她。”说罢来人朝韦皋拱手,“卑职任务已毕,告辞。”

眼见传信的使者离开,韦皋叹了口气。他从浙西班师回淮南后,原本想着能够借着封赏把扬州讨回来。没曾想朝廷该给的封赏都给了淮南,只是只字不提扬州。于是乎他便有了利用淫祠来干涉政令的想法。

毕竟他也是淫祠的获利者。他也想着能和裴皎然达成共识,获取利益,同样又担心她会和朝廷其他人一样,不把扬州归还他治下。

但现在对方阵仗赫赫而来,让他不得不去正视一个问题。她不仅有便宜行事的权力,还有掌控他权力的话语权。

“罢了。我亲走一趟濠州。”韦皋喃喃道。

楼船离濠州愈来愈近,沈云舟也送来了消息。他安排的人也已经混入了濠州,只等她一声令下就可以动手。在她离开以后,盐院派人来催促过他何时动手。他只回对方,等人进了濠州就可以动手。

窗户半开着,风轻拂着帘幔。月光漏进了船舱里,洒在二人身上。

裴皎然仰面而躺。

一旁的李休璟手枕在脑后,微微偏首看向裴皎然。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他这几日白日要么待在船舱里,要么就是偷偷来此值岗。到了晚上才敢宿在里面,天一亮又得离开。偶尔被情风孽海灼烧一下,二人也不敢太过放纵。

“嘉嘉。”李休璟唤了句。

“何事?”裴皎然未睁眼,语调慵懒。半晌没听见对方回应,眼帘一掀,“你不说话做什么?”

闻言李休璟将裴皎然一揽,身躯紧紧地贴着她,“多加小心。”

听着李休璟的话,裴皎然牵唇。他还是很聪明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甘愿成为她藏着的后手。

转头迎上李休璟的视线,裴皎然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惜命。

此刻裴皎然的目光柔情似水,灼得人心头一热,仿佛整个人都融化在此中。耳边传来一声轻嗤,李休璟垂首望她。他愈看她,她唇角笑意愈深,目中是明晃晃地挑衅。他闭眼吻了下去。

只要他不看。就不会被她蛊惑住,左右了情绪。

舟凝水滨,车逶山侧。与子之别,思心徘徊。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盈则有亏,亏则难平,可此时不当。李休璟亲吻她颈上搏动处,轻轻磨吮。手指抚着她肌肤,带起颤栗。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李休璟睁开眼,不满地轻轻在她腰上一掐。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濡湿落在了微膨的玉色上,轻扫着每一处,也均抹着每一滴甘霖。江上弄潮,断红堕点化相思。【注1】

到底也没过分放纵。闻得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李休璟适时的放开了她。心魂也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慢慢平息下来。

二人并肩躺着。

“还有两日就到濠州了吧?”李休璟道。

“嗯。算算日子奏疏也应该快到长安。最好是赶在韦皋来之前送到。”裴皎然眨了眨眼沉声道:“不过我还不想那么早下去。等韦皋来吧。况且我也想瞧瞧,这濠州刺史到底有多大能耐。”

在裴皎然从扬州出发时,濠州刺史袁公台已经收到了消息。不过他依旧对此没有理会。

袁公台年愈五旬,已经不是年富力强。而濠州刺史只有从四品,相对于其他人而言,能到从四品已经是极限。可对出身汝南袁氏的他来说,从四品还不够看。毕竟不是世家高门的贾公闾、岑羲之流已经位列二品,如何让他不着急。为了晋升他这些年投了张让的路子,奈何效果甚微。

正因如此,他对濠州的淫祠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濠州比不了其他州,没那么富庶。两税三分下留在州府的,没多少钱。他想升迁记得多进奉,向中枢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个法子也有弊端,此次就把裴皎然得罪了。眼下对方已经在兴师问罪的路上,好在百姓们相信逢灾的时候,是梓华神救了他们。对其百般回护,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随着裴皎然来濠州的日子越来越近,袁公台丝毫没有担心的表现,也不去派兵拆毁淫祠亦或者是整理州府文牒。反倒是派人加强了各处入口的防卫。

这一日袁公台带着司马,在州廨内点校军械马匹。身旁除了州司马外,还另外有一朱衣内侍。正是蒋昇。

蒋昇听着仓官令的汇报,不7禁感慨,“这小小濠州,真是富庶。不过好像听起来和新法有关。”

“她只是想了个新法而已。若是没有地方配合,不过一纸空谈。眼下倒好,尝到了甜头就什么都想做。”袁公台讥诮一笑,“也不怕将来人亡政息。”

蒋昇一哂,“甭管是不是人亡政息。反正她也不愿意和光同尘,死了也算不上什么。”

“贵珰的意思是?”袁公台问。

“沈云舟是个幌子罢了,而裴皎然不会看不出。真正的杀招还得靠你。”蒋昇笑道。

袁公台点点头,“某明白。”

送走了蒋昇,袁公台回到公房,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报。

来人疾跑进了屋,一面喘着气,一面开口道:“使君出事了!那些梓华神的信众,纵火焚了驿馆。眼下已经带人往城外去,说是要在半路拦截裴相公。属下刚去武库的时候,发现武库内少了五十张弩,箭矢少了两百余支。”

下属说完最后一句时,已经是惊恐到站不稳。最终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重重磕下。

夜间寒凉本就重,听闻此言的袁公台瞬时觉得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