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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李休璟早已命亲信来州廨传信。马车直接从后门驶到州狱门口。在州狱外候着的依旧是贺谅。

一见裴皎然出现,贺谅面上堆笑。想迎上来,却被李休璟以眼刀顶回去。只能看着自家大将军小心步入狱中。

各地州狱都无甚区别,反正皆是拿来审讯之用。该少的刑具不会少,该用的手段也不会不用。只要能让被审者吐露出实情,过程如何都不重要。

阴暗潮湿又裹着血腥味的风,从甬道内吹出,拂在面上,窜进了鼻息里。裴皎然皱眉掩鼻,目露嫌弃。

滴水声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空灵。

“狱里还关了其他人么?”裴皎然压低声音问道。

“梓华那自称十巫者,除了被你杀掉的几人外,其余人都在。”李休璟持烛在前引路,温声道:“你可要见他们?”

“不用我亲自去。他们的罪,自然会有人来定。”说着裴皎然抬头看向前方,“对袁公台用刑了么?”

“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用刑只怕要一命呜呼。”李休璟抬手指向前方,“他就在前面第三间牢房里关着。”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牢房前。

牢房内的袁公台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裴皎然,眼中闪过失望。

“你居然没死?”袁公台愤道。

“我若死了,你焉有命在?”裴皎然目光冰冷地看着袁公台,“你只需回答我。指使你的是不是长安那边的人?”

“我要是说不是你待如何?说了你又能如何呢?仅凭你一人之力,妄想改变世道。”袁公台目露鄙夷,哂笑一声,“未免太过天真。”

裴皎然微笑着,目中含有讽刺。仿佛是一早就看穿了他所想,同样也想好了,该如何回答,“那人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吧。可你们都在只看到了一面,没有看到全部。”

见袁公台一脸茫然,裴皎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仰仗民众信仰梓华神,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灾时有粮,也是你们所为。但民众不知,以为是神庇佑。却不曾想这是你们为了将来,更好地剥削他们。而我之所以,能在江淮为所欲为,是因为天子赋予我权力。”

“你说你和梓华神勾结,伏击我有什么好处么?还不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借着你的信任盗走了武库兵器。如果只是一场寻常的叛乱,陛下兴许不会大动干戈。但……”裴皎然手抚上牢门,唇齿翕动,“这样裹挟着宗教色彩的叛乱从来都是皇朝大忌。你知道的他们可以冲在人前为恶,也可以隐于地下挑唆。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便如同溃烂的伤口般存在。”

“而你袁公台,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我知道你想以一力扛数罪,但你觉着有用么?”裴皎然弯了弯唇,“我已经上奏朝廷,朝廷的御史已经在路上,你且思量。”

语毕,裴皎然不再看袁公台,转身离开。

出了州狱,裴皎然吐出口浊气。抬头望向天空。

如今她以便宜行事的权力,暂且囚禁了袁公台不假。但是还不能完全进入司法程序,毕竟其是有官身的四品刺史。如果直接将其定罪未免有越权之嫌,更重要的是,其也是世家出身,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缓冲余地,事后难免被其报复。她不能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原以为你要逼袁公台认罪。不曾想,你是另有所图。”李休璟牵起裴皎然的手,边走边道:“我想起东晋时王、庾二家争江州。豫州刺史庾怿为夺江州以毒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有所察,以犬试之,犬毙。随后王允之密奏皇帝,皇帝遣使责问庾怿。庾怿自饮鸩酒而卒。”

闻言裴皎然弯了弯唇,“庾怿好歹也是出身颍川庾氏,这样的伎俩太拙劣。至于晋成帝他要做权威不假,但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让自己的小舅舅死。不过说来也是王允之的手段高超,世人皆知两家有争端。庾怿送酒兴许是想拉拢王家,结果却成了他的催命符。晋成帝听信了王家的一面之词,说‘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欲尔邪’。最后庾家舍庾怿,而庾怿为江州之争背锅。”

“至于袁公台么……他若聪明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史书上王允之密奏何事,无人知晓。就连那犬饮毒酒而毙,也未必是真。导致庾怿死亡的,也不是晋成帝那句话。而王、庾两派的利益冲突,以及晋成帝的狡诈。借王家的手除去了隐患。王、庾两家争权日久,然王家也未讨到任何好处,最终在王允之死后,王家彻底失去江州。

“要不要再去城里转转?”眼见二人已经到门口,李休璟笑问。

“事情闹这么大,我是该出去转转。”裴皎然看了眼李休璟,嘴角噙笑,“毕竟这样偷闲的机会可不多。”

名为偷闲,实际上也是在告诉濠州乃至天下百姓,拆毁淫祀者并不会被神报复。那些享受他们供奉的神,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濠州城依旧热闹,仿佛没人经历过那夜濠州城的动乱。路边随处可见被人敲碎的梓华神像,以及被焚烧后的残骸。

百姓们见有马车行过,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起来。直到裴皎然掀起了帘幔,低语转换为兴奋。

“是裴相公!”

“听说是她一力捣毁淫祀。把那些害人的妖人一并抓了。”

“我就说淫祀不可信吧。什么梓华神,都是些妖言惑众之辈,专骗我们的钱财。这下好了淫祀已除,我等亦可无忧。”

“裴相公此举大善啊。”

车外的议论声传入二人耳中,裴皎然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缓缓饮了口茶。

“淫祀之事,到此已经可以收尾。后续便是继任者所要考虑的。”裴皎然屈指叩着案几,微喟一声,“废除盐院进奉的奏疏,我也一并呈了上去。陛下所想我已经替他完成,这最后一步就看长安那边了。”

“你还是想把手伸进盐院?”李休璟道。

闻问裴皎然没有答话,街景在她眼中变换着。她出任江淮盐铁转运使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掐住宦官的命脉,使其不能再以进奉之名把赋税送入内库,再转到他们囊中。然到了江淮才知,事情没有她想象中容易。世家大族想尽办法阻拦,而她又费尽心思和他们周旋。以最小的代价,换来如今的结果。

世家寒门连同布衣,组所成的构体,皆是这世道缺一不可的存在。而她也是这构体的一部分。尽管摆脱了座主,但是她也不得不去和世家合作,从中谋求利益。每当她有所想,黑暗中总会有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我皆是一体。”

察觉出裴皎然的怔愣,李休璟轻轻地捏捏她的手,道:“你曾说权力之门,一旦开启就永无回头之路。从前我厌恶权力,而你带我重新认识了权力的妙处。你要做的,我能理解。嘉嘉你要做的,我能帮你。”

“我知道你希望我能掌着右神策,同样也不希望我的权力过大。这次回去,无论陛下会何种惩罚予我,我都接受。我也会想法子在能力范围内替金吾卫说话,已确保南衙能够制衡北司。如此也算是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些,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此时有欢笑声入耳,裴皎然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身旁的爱侣。看着他深邃眼中的温柔,默默阖眼。微笑着吐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