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琪，是从隔壁的邱祁县逃过来的。我们一家子路上被人打劫，钱财所剩无几，也没剩下什么口粮了。一家人都两日没能吃上东西了，我没办法，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陈琪声音虚弱，宋清和很仔细听，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两个人走进这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才不得不动手的。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被……”
宋清和想，这的确是个生手，全靠一鼓作气，完全不看情况。
这就是一时冲动了。
否则一般人看见宁既明这样的体格，可不敢随意靠近。
“你们为什么要逃到青石镇呢？这里偏僻，也经历过天灾，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陈琪一叹气，“我们有什么办法？这实在是没处去了啊。我们镇子完全被淹了，只能往外逃难。本来我们是想往南边去的。可是中间的山路崩塌，水路更是泛滥得过不去，只能往这里走了。”
宁既明闻言，握紧了拳头。
“你们所有人，县里的其他人也往这边来了？”
“没有全来。不少人在路上就没了。要么是饿死了，病死了，要么是被水冲走了。”
“那你们现在是住在哪里？”
宋清和想，青石镇上的本地人自身难保，恐怕不会愿意让这些外人住进家里吧。
“我们就找那些没人住的荒废的房子，或者就在街上找个地方窝着。”
陈琪的声音沙哑，身子已经不抖了，但是双眼无神地望着巷子深处。
宋清和不忍心问了，扯扯宁既明的衣袖，让他问话。
“你们是怎么进得了镇子的？应该会有人把守吧。”
问起这个，陈琪明显地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你要想糊弄我们，我可不保证你还能再见到你的家人。”
宋清和忍不住看了宁既明一眼，没想到这个男人吓唬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我说，我说。”
陈琪揪着衣袖，一咬牙，道：“是有道墙破了一个口子，我们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日前。”
“官府的人就没发现你们的踪迹？”
“他们忙得很，就算发现了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难怪她们能在大街上看到他们的同伴了，一点都不知道避着人。
这段时间，官府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就为了挖河道，疏通水道，确实没有心思管这些外来人。
宁既明转头，眼神询问宋清和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清和轻轻摇头。
“这个你收着。”宁既明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
陈琪慌忙摆手，“不，我不能收，明明是我想要害你们的。”
陈琪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宁既明手里的碎银子。
“我刚才那一脚可不轻，你也没把我们怎么样，这就算是我向你赔礼了。”
陈琪吞了一口口水。
“我们也没有什么口粮，如今这个年景，这点银子也买不了多少口粮。不过青石镇的积洪已经快要排出去了，到时候官府也有余力来管你们这群人。”
宁既明看他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或许是还能撑着官府救济，但是你的家人应该撑不了的吧。”
虽说这个陈琪今天有胆子向宁既明行凶，但是还真不是一个狠角色，本性不坏，都到了这个地步，看着近在眼前的银子还能把持住，确实难得。
家人就是他的软肋，为了他的家人，这银子肯定是要收下的。
果然，陈琪长舒一口气。
再次朝着宁既明和宋清和跪下。
“诶，你这又是干什么？”
陈琪动作利落的三个响头落地。
“恩人今日的施舍，陈琪一辈子都不会忘。”
然后，他双手合起，呈捧状。
宁既明将银子放到他的手心。
“机灵一些。”宁既明手指在他手心的银子上用力点了点。
陈琪一愣，抬头望向宁既明，显然没明白宁既明的意思。
宋清和解释道：“不要全部都一股脑地去买粮食了，一点点买，或是以物易物，多讲讲价。”
陈琪恍然大悟。
顿时热泪盈眶。
腰一弯，还没来得及动作，却看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大宝和孙诚得知他们还不能去学堂失望了许久。
“你们先自己念书吧，这事急不得。”
宋清和随口打发两人，才将如今镇子上的情况说给孙淳等人听。
“来就来呗，反正到时候官府的人会管他们。”孙大嫂毫不在意外外边的灾民都进了青石镇。
“反正他们又不是来我们村子。”
“哪有这么轻松的。”孙淳忧愁地摇头。
孙大嫂不解，“什么意思啊？”
“官府的人想管也难啊。住的地方也就罢了，这吃食可是一个大问题。”
孙大娘问：“之前贺大人不是说朝廷已经下发了粮食过来赈灾吗？这才多久，就没了？”
周庆在擦他的宝刀，“谁知道到了咱们这里的粮食有多少，能分发给灾民的粮食又有多少。本来那林子里的官兵就不少。”
“那，那再让朝廷运过来不久好了？”宁大嫂试探问道。
“哪有这么容易运过来，山高路远的，还有洪灾，可行的陆路大抵都堵上了，不然那些流民也不至于来咱们这儿。”
周庆接着说：“水路更不用说了，现在是没再下雨了，但是泄洪走的就是水路，其间危险难测，怕是有来无回。”
“粮食问题只是其一。其二，这些灾民已经忍耐数日了，不知能不能撑到官府找到安顿的法子。要是被逼无奈，为了生存，会和镇上的居民起冲突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偷啊，抢啊，到时候只怕是小打小闹。”
孙淳又说：“还有，如果他们从镇上的人家那里讨不到好处，眼睛就会移到我们这些周围的村子上。”
“还不知是这些，”宋清和接上孙淳的话，“就怕会再兴起什么疫病。”
这下不止是孙大娘她们了，孙淳和周庆也惊到了。
“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