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数月前。
‘啪啦啪啦……’
刺眼的星火顺着发焦的炭木不断飘逸，顺着风雪间的雾气变得毫无踪影。
‘呼————’
风声在峰峦的顶端之际上不断呼啸，依稀带来些许昏暗。
这是在北境渊地离去之后，在半道上萨米的临时安置点所发生的事。
加索伦斯特望着坐在篝火前的血面人，一把坐在其旁边。
“……”
‘啪啦啪啦……’
星火飘忽，在郑彬眼前缓缓闪烁，他恍然所觉的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那些曾经的人族……在后来被神族所趁，成了邪魔，如今……
他们，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但是郑彬依旧很疑惑。
他……
应该是谁？
脑海那流转的记忆……到底是他，还是不是他？
脸上流动的血色源气，彻底遮掩了他的容貌，也遮住了他的疑惑。
让他成为一个浑身散发着凛人威势的……‘怪物’。
“……”
加索伦斯特转过头，看着沉闷不出声的郑彬，缓缓道：“你……想起了什么？”
郑彬闻言，道：“我想起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事。”
“……”
“即是如此……那你是他吗？”
郑彬闻言，双眸微黯。
“尽管我的记忆……不太清晰，只有那么一小段，但……最后的结果不会有错。”
“‘我’应该是死了。”
“呵……”加索伦斯特闻言，低笑一声：“那你还想什么？”
“你在这里，而你的记忆……是以前的你，那你就只是你，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是族长……”郑彬错愕的抬起头：“我可能不是萨卡兹……”
加索伦斯特低笑。
“卡兹戴尔本身，也不一定完全是萨卡兹的国度，而你……加索琳娜很中意你。”
“现在的你，是温迪戈的一员。”
“你已经是萨卡兹了。”
“……”
听着加索伦斯特的话语，郑彬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即便不断恢复记忆又能如何？
过去已经死了。
而现在的这个世界……温迪戈们欢迎着他，他……已经是是萨卡兹中的一员。
他眨了眨眼，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我……可能有很多仇家。”
“萨卡兹的仇家更多。”
加索伦斯特右手顶腮，仔细思考后，道：“自古都是长者立序，后辈视其情况遵守。”
“如果我哪天……出现了意外的话。”
“郑彬，你要代替我，成为温迪戈的领袖……为所有温迪戈们谋夺出路。”
“额……”郑彬闻言，不禁抬起了头，仔细的看着加索伦斯特的身躯。
只见天光沉寂，柔和的月色辉光落在这片峡谷风雪之间，这个高大的温迪戈像是吞噬着白光的漆黑阴影，宛若一座黑山，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如此人物，一看起来就是要与天地硬撼身躯的狠角色，哪能出现意外？
“族长，您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
“总得想的多些。”
“嗯……”郑彬点点头，道：“那么，族长，您是想在卡兹戴尔发展，还是在其他国家？”
加索伦斯特闻言，却是有些发怔。
这小子……难道想的如此深远？
他也没问那么高深啊？
难道不是先从他闺女开始繁衍下一代开始吗？
还不待他开口，郑彬继续道。
“萨米苦寒，农作物、植被稀少，相较之下，温迪戈们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在这里久住的。”
“邪魔……不，他们的尸骸，温迪戈们无法吞食，只能埋在雪地里，相较之下，这里虽然有着鱼、荒兽，但终究稀少，很难满足温迪戈的日常。”
“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萨米，在其余国度寻求新的出路。”
“数日前，乌萨斯被高卢攻占，又有萨米国都被攻袭……”
“我可以判断出，当下的高卢在将来，一定会被众人而围之，而这……必然会生出祸乱众国的战役。”
“当下……卡兹戴尔数年来闭关锁国，使得一些部族离开卡兹戴尔，祸乱众国，又有拉特兰长期突入边线，与食腐者王庭间接连交战……”
“我们必须找个方式，让萨卡兹的声名……不再像过去那般不堪。”
关于萨卡兹的声名，加索伦斯特也是心知肚明。
即便皇首镇压着所有的萨卡兹，秩序颁布之下，无人不从，但是……出行在卡兹戴尔之外的部族，又有哪个能遵从下去？
他昔日随同的温迪戈王庭军，亦有一些暴戾者，追杀邪魔直至移动的城镇，搅得半数城镇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在这个世界上，越是强大的存在总是会惹来一些宵小非议。
尤其是萨卡兹。
他们人均源气修炼者的天资，自然是引来了众国之间的针对，在卡兹戴尔闭关锁国的情况下，各种流言让萨卡兹之间的强大，变成一些通过血腥手段获取的力量。
萨卡兹确实是喜欢战斗。
他们的骨子里，血就是热的，稍有一点星火就能当场炸开，根本就没有隐忍的说法！
“所以呢……”加索伦斯特摇摇头：“如果你让温迪戈们参与高卢的战役……你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转变其他人对萨卡兹的看法？”
“切莫忘了……萨卡兹之中，感染者占据的比例近乎六成。”
“你又要如何……改变众国之间对感染者的看法？”
“感染者吗……”郑彬闻言却是摇头。
“感染者，从来都不是问题。”
“众国之间，感染者也是层出不穷，外加这个世界，源气修炼者多如繁星，拥有手段抑制感染加深的手段也决计不少。”
“所以呢？”
加索伦斯特沉声：“仅仅是抑制……这可不够。”
“已经够了啊。”郑彬望着加索伦斯特的左手，看着那长出新肉的部分，低笑道：“族长，您的手骨虽然是源石结构，但这样可有给您带来影响？”
“这……倒是没有。”
在郑彬给萨米国师消减源石之后，加索伦斯特也很荣幸的成为其中一个治疗的患者。
血色的源气吞噬掉他体内的源石结晶，除却手臂的骨架部分，其余卡在血肉的位置尽数褪去，露出道道宛若拳头大般的空洞，滴落血水。
这种手段……加索伦斯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消减掉体内源石，还不会发生爆炸，除却伤口与被源石化的右臂躯干，竟是与常人无异！
“你的源气……很特别，孩子。”
“特别吗……”郑彬却是摇头：“我只是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开始。”
“我会以此，在卡兹戴尔建立一个感染者毫无纷争的区域。”
“能让普通人与感染者正常接触……没有彼此成见，所有人都能合作，共同进步的地方……”
加索伦斯特挠了挠头，看着左手上盖过伤口，厚实无比的毛发，不禁道：“那样很难吧？”
“不难。”
“只要我们……在高卢战役之中，可以赢得出头的风采，单单声名，就足以让我们在卡兹戴尔赢得人望。”
“当然……若是以此，我总觉得还差一些……”
可以说，郑彬当前的目标，放在声名之上。
一个可以洗掉萨卡兹不堪之名的声名，一个可以让萨卡兹赢来众人敬仰的声名！
他看向篝火，仿佛看到了高卢与众国之间的战役，而后……
篝火变得黯淡无比，细微的阴影缓缓生出。
血面之下，郑彬望着那火光下的阴影，目光深敛。
“卡兹戴尔……是萨卡兹的起建之都，将来，必定要前去。”
“而现在，我必须让温迪戈们，跟着我前去高卢的战场上……作为一方助力，将其击溃。”
“之后呢？”
“若是这样还不够……”
“莱塔尼亚有个巫王……据说极为可怖，统领治下的国度，人憎鬼泣，我又是否……能去打倒他？”
“然后……”
沉敛的篝火彻底沉寂，加索伦斯特望着旁边宛若小鸡啄米，陷入昏睡的身影，嘴角咧起，手指微点，将其拉到身边，后者倚靠到他腿边，昏昏沉沉的找了个位置一把靠上去，陷入沉睡。
加索伦斯特望着那昏睡的血面人，目光微涟，想起这段时日以来……遭遇到各种邪魔的情况。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绝对能将温迪戈们带到更好的路上去。
“郑彬……”
“我会跟着你，看着你不断行走下去，让我看看……”
“你能将温迪戈带到什么样的高度吧？”
—————
乌提卡王城，东北区域。
巫师塔、高楼林筑不断塌落，形成了一片片的废墟地带。
【血狱啊？】
【他死了吧。】
【兴许……是你方才所下砸的攻势，造成的余波导致他的死亡吧？】
【真是可惜……我明明给他留了一口气，想不到……居然就这么死了……】
【看来只能简单的做成一个舌喉了，希望还能回复原先实力的六成……】
徵的接连言语，在加索伦斯特的脑海中宛若洪钟般，接连响起。
他嘴唇微张，双眸不自觉的泛出水色，不敢置信到极点。
死……死了？
那个……要将温迪戈、萨卡兹带到正轨上的人，死了？
他……
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事？！
‘吼啊啊啊啊——————！！’
细密的黑色丝线贯穿身躯，此刻，在突兀出现的赤红源气接连消融，然而在下一瞬间，徵抬起手。
‘咚——！’
‘咚——！’
‘咚…………’
一道又一道粗如拳头般大小的黑色长枪不断出现，接连的在加索伦斯特身上关节位置贯穿，钉死，即便后者仍然想发力，但在着彻底锁死身躯的攻势下，也逐渐失去气力。
【挣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温迪戈，自打你们来到莱塔尼亚，这座王城的时候，就该想到了此种结果。】
【但是放心，我会将你们温迪戈的每一个人……都变成最为华丽、强大的艺术品，你们将成为我手底下，最为亮眼的存在。】
【你应该对此，感到荣幸。】
‘啪啦啪啦……’
细密的黑色源气自徵的右手间流转，化作手掌般长的小刀。
他嘴角咧起，双眸之间的金色微微发亮。
【温迪戈……我是第一次改造你们这种萨卡兹，放心，我会很珍惜你们的，绝对会……】
【嗯！？】
徵突兀的回过头，只觉得有那么一群渗人的视线，仿佛从久远以前的时代，直直的盯着他。
像是被屠戮间的弱小者，带着疯狂、绝望、以及那莫名的希冀，随同着一个跨域时代的人物，来到这个时代。
‘嗒……’
‘嗒……’
荒凉的废墟林间，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徵的眼前。
只见来者黑发披散，上半身黑色的衣衫掺杂血色，裸败之出尽是伤口，右手持着一把破碎的半剑长柄，依稀可以看到细微的碎片顺着长剑的位置，蔓延往空中而去。
正是徵认为已经死亡的血狱！
他不由得惊喜出声。
【哇哦……哈哈哈！？】
【血狱……我好惊喜，你居然还活着？】
徵转头看向背后的加索伦斯特，又看向地上不知生死的赫尔温尼，接着道。
【血狱，你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来的早些，配合他们，说不准还真的能将‘我’杀死也说不定，哈哈哈？！】
【现在，你我之间又要一对一的对抗了，想必……应该是转瞬间就会出现结果的战斗吧？】
“……”
郑彬盯着远处被控制的加索伦斯特、还有倒地生死不知的赫尔温尼，心下已然是暴怒无比。
他从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场面！
“神族，让我告诉你吧。”
“来到这里的……不止我一个！”
“还有我的同胞们！”
‘哗……’
漆黑的长剑尽数破碎，留下剑柄的位置瞬间被血色源气附加，化作殷红的血色长剑，而在周遭……
环绕北境渊地的人族火种，在此刻，那仿若漆黑的碎片尘埃，发出刺眼的血光，一时之间，竟是照的整个东北区域尽是血色！
【同胞？】
【哈哈哈哈哈哈？！！！】
徵嘴角咧起，猖獗笑出声。
【血狱，看来你失心疯了啊，这些破碎的碎片……在我看来，只是一些破碎的尘埃罢了？】
【你是妄想……用一些低贱的尘埃，来对抗我一个座境吗？！】
郑彬毫无言语，下一刻，血色的锋光已然来到徵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