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音刚落，夜色里再次划出一条亮丽的弧线，封林微偏头，飞刀擦着他的鬓发而过，在半空中旋了两圈后，稳稳地飞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封林面上没什么情绪流露，他淡淡地说道：“云湛，本尊现在没时间跟你胡闹。”
“啊~啊，别说得这么绝情嘛！”
名唤云湛的少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封林身后，他半倚在一棵树下，桃花眼微挑，食指随意地玩转着手里的飞刀。
树影斑驳，冷清清的光辉便透过树影缝隙洒在他身上，偶有一小撮光辉照在了他左边眼眉上的两道烫金勾纹上，宛若淡淡金光更为他妖而不艳、精而不媚的脸上平添一抹绝色。
少年人满头华发及腰，耳边精细地编了两束小辫子垂于胸前，几颗红璎珞点缀在发梢端，恰到好处的同时又不让他显得过于苍白。
若是看脸，只会觉得云湛是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可他的服饰却又与他这张脸大相径庭。
干净的颈脖上戴着张狂不祥的黑金项圈，一枚暗金花纹的红玉悬在颈圈的正中央。红黑相间的外袍上，是大开大合的白色勾爪与烫金条纹，予人视觉上的极大冲击。
此时他的脸上漫起几分笑意，微微偏头对封林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当真是个邪气又英俊的小公子。
封林骤然勾了下唇角，语气略显担忧，像是对方多年不见的老友：“本尊并不觉得云宗门会乐意失去一个护法长老，你觉得呢？”
如果说像顾音这样的修士是天才的话，那云湛就是天才中的怪物！他是云宗门史上唯一一个，只通过了内门试炼便直接成为了剑冢护法长老的修士。
只因他当时参与内门弟子试炼时，修为就已是达到了金丹中期！没人知道他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只知他系属水灵根，资质上佳，一柄从不离身的本命剑用得出神入化。
因此人行踪莫测，云宗门上下除了掌门、长老外，极少有人知其名讳。只道剑冢的第六位护法长老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面见他人时也时常戴着一张鬼面，从不以真容示人。
其实倒不是云湛不想露脸，只是紫云长老说以他这副模样出去，恐难服众，便给了他这么一个建议。
所谓的行踪难测也只是云湛喜玩乐，在云宗门里基本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兴致来时连挂名都懒得去了。
“是么？”云湛收敛了笑意，眼眸带着点冷看着封林，身边浮起数十片飞刀，闪着凛凛寒光。
封林散漫地看了他一眼，确定道：“看来你似乎还记得本尊这个好友，谁告知你的？”
前世云湛也是在焚烬期来临前陨落的，只是看他那副并不惊讶封林叫出他名字的模样，以及这等候多时的敌意，怕是他也还记得前世之事。
封林思索之时，云湛轻轻地笑了一下：“确实还记得。既然如此，我理应好好报答一下尊者的知遇之恩！”
话音骤扬，十几道亮丽的光芒齐齐地向封林疾驰而去！眼见得那飞刀即将刺入他的身躯，封林却不做任何反应。
“噗！”地一声，飞刀刺进了男人的身体。只是预料中的血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背后刺骨的寒意让云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反应奇快地躲开了封林朝他袭来的手，顶着威压拉开了距离，而后云湛嘴角渗出一丝殷红，指尖也不断地颤抖。
“你应当知道。”
封林捻了一下指尖，又释放了一点威压在云湛身上，这让后者一直挺拔的脊梁弯了下去。
“即使本尊境界跌落，你也不是本尊的对手。”封林淡淡地说。
顿了一两秒，他看着苦苦支撑的云湛，好心建议道：“若你使用自己的本命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不可能！”云湛咬着牙，一字一顿愤恨地说，“我绝不会让他再被你侵蚀！”
前世云湛四处游玩时，与封林结识。那时封林还未成为魔界尊者，云湛也并不介意对方是魔修，只觉得这人性情和他口味，便与封林称兄道弟。
哪知封林只是将他当成清扫障碍的工具，在封林登上魔尊宝座时，云湛却反被他诱使得心魔入侵，走火入魔。甚至于浑噩的云湛在封林的指使下，打杀了不少云宗门的弟子。
最后云湛是被宗门长老所制服的，不少被他所伤的弟子都想杀他而后快，说他道心不坚，死有余辜。
在被审判之时，从小跟着他的本命剑剑灵以自身为祭，剔除掉他的魔根，代他受刑。虽然他修为尽废，沦为一介普通人，但剑灵受过相抵，加上掌门宽厚，终究还是留了他一命，将他逐到凡尘。
封林听了他愤恨的话语，了然地点了点头：“有自知之明，那就让路。”
云湛看着他，骤然笑了起来：“掌门告诉我你要去剑冢，可那里除了剑林那个小秘境之外，我倒是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亲自跑一趟。”
“莫非吸引你来的不是物，而是……人？是谁呢？让我猜猜？是谁值得堂堂魔头宁愿冒着被第一宗门绞杀的危险，也要独闯剑冢？”
“嘶……我倒是想起来了，参与这届内门试炼的弟子中，倒是有一个我熟悉的。”
云湛无害地笑了笑：“顾清玄。”
他看着沉默的封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般，连带着身上的威压似乎都因此轻了不少，云湛故作惊讶道：“不会吧？你竟是对一个恨不得啖自己血肉的人如此念念不忘？哈哈哈哈哈……估计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
封林并不恼，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意让云湛一阵恶寒。
“绝世魔头跟阴险小人，怎么不配呢？”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云湛噎了一下，而后云湛冷笑道：“我奉劝你还是别想打我这准师侄的主意，此次试炼虽然混进来了一些东西，但局势还在长老们的掌控中，算是一场额外试炼，还轮不到你来瞎操心。”
“至于顾清玄，在此次试炼中获得长老们的一致好评，估计嘛，是今年试炼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云宗门的试炼第一向来炙手可热，他只需要拜个好师父，潜心修炼，早晚会成为正道首席。与你这魔头，再无瓜葛！”
听了这话，封林只是眯了下眼，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几秒，他才悠悠开口：“你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如此的话，你们可要好好看紧他了。”
云湛皮笑肉不笑：“那是当然。”
“云宗门是么？”封林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出的话很是客气，“来日再来叨扰。”
他的面前分明只有云湛，可他的目光却看在别处虚空，似乎是在与另一个人对话。
直至封林的身影完全消散，压在自己身上的威压也不见，云湛才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手上汗涔涔一片。
“你在害怕他？”
云湛心口处微微发亮，冷清清的男声便从里面发了出来，伴着夜风传入他的耳中。
云湛惆怅地叹了口气：“谁不头疼那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