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几分钟，一缕淡淡的红光闯入两人的视线，在这昏暗之地，这抹光亮来得过于突兀，让两人神经紧绷起来。
靠近了些，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断崖，断崖高约十多米，下方是一方密闭的宽阔大厅。大厅的山壁上铺满了青褐色的粗壮藤蔓，若是仔细察看，可见藤蔓中卷着一些已然发青的枯骨。
一截青骨从断崖上面的藤蔓中掉了出来，落在两人所站的断崖边，一声轻微的“咔哒”后，便摔成了齑粉。
那幽幽的红光正是从下方大厅的中央映射而出，血色的红线连接成酷似眼眸的阵法，每个细微的衔接处都躺着名不知生死的弟子，粗略算去，竟有几十人之多！
这让顾清玄猜想，估计这些弟子中还有从剑林别处转移来的，并不全是他们那一拨人。
而顾武则是注意到这些弟子身上挥发出淡淡的血雾，有些人的头发已然从青丝化为苍白！
他们手腕上闪烁着此起彼伏的青光，有些连接处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渍，和愈发红艳的连接线。
这阵法……
顾清玄心头一颤，他垂下眼眸，恍惚地盯着下方的邪阵，陷入了某种久违的回忆。
他还以为九阴阵早就被自己毁得一干二净了，却不曾想竟是遇到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南庄，即使气息微弱，但他还是感知到了，并沿着这气息寻到了“走丢”的封林。
第二次便是在这里。
虽然都是残缺的，可也足以勾起他一些并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至此，顾清玄总算清楚了那男子口中的“舞台”从何而来，作为缔造者，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该如何破除这阵法。
解除剑林危机，拯救正在被吸食血气的弟子。即使顾清玄没有捕获一只猎物，这噱头也足以让他跻身前列。
“没事儿吧？”顾武担忧地拍了他一把，将顾清玄暂时从阴暗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顾清玄顿了一下，迟钝地摇了下头：“无碍。”
顾武专注于下方的阵法，若有所思地说：“嗯……这阵法看上去着实有些古怪，处处都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顾清玄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思绪颇乱。他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苍白干瘪的面容，他们无一例外呆滞地盯着顾清玄，面上是扭曲到变形的痛苦神色。
一旁的顾武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沉吟道：“你且回去叫上剩下的人前来商议，我留着在儿，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人给救出来。”
顾清玄恍若未闻，直到顾武又喊了他一声，他才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低沉着说：“回不去了。”
顾武一惊，回过头去看，却见他们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经被藤蔓悄无声息地封住了！
“两位远道而来，何必急着离开呢？”
在顾武惊疑不定之际，女子的轻笑声在山洞里回响。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顾武便收起了脸上的错愕神色，脚步微微错开，双手握拳，俨然严阵以待！
顾清玄却挑了下眉，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到了这种地步，再藏着躲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说是吧？余歌姑娘。”
默了几秒，阵法中央缓缓地显现出一个鬼魅般的红色人影，她身着喜庆的嫁衣，头上插着几根生了锈的铜簪。脸上虽然精心地拭了些胭脂水粉，却还是难掩满脸的戾气。
她的手中亲昵地揽着一具发了青的枯骨，从骨相上看是一名男子。
心爱的男人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原因死去，为爱痴迷的女人偶然间得到一个只要献祭他人，以自身为贡品，便可实现各种愿望的邪阵。
即使是残缺的，可女人却仍自以为是地觉得上苍会被自己的爱所打动，奇迹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为此她不惜从一个外门弟子艰难地得到了内门弟子的试炼资格，为的就是在秘境里布置好邪阵，再伙同他人联手将这些弟子掳来，用他们的血气饲养邪阵。
听听，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顾清玄内心毫无波澜地想：这种俗套的剧情，且不说上一世他见过许多比这还狗血的事儿，就说自己还没穿越前那十几年，网络上的小说里满是这样的烂梗。
张余歌抚摸着怀里的头骨，满脸眷恋地俯下身跟它额碰额，低声喃喃道：“逸洲，再等一会儿……”
她的声音并不低，足以让断崖上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清玄觉得好笑，这个阵法他最清楚不过，法纹、辅阵缺一不可。但凡画错了一点，这一切都功亏于溃。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概率”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要么结果百分百成功；要么注定失败，他好早准备后手。
一般这种剧情套路里的人，十之八九都会失败。顾清玄默默地想：而后梦想破灭，一阵歇斯底里之后陷入疯癫，开始报复他人，仇恨社会。
跟枯骨深情耳语了一会，张余歌再度抬眼看向两人的站立处，眼眸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这让顾清玄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说出：“既然来都来了，你们就留下来做我夫君最后的养料吧！”
诸如此类的话。
粗壮的藤蔓从张余歌脚下编织而上，一直蜿蜒到顾清玄他们所处的断崖边，她将手里的枯骨放置在藤蔓旁，而后一步步地走到两人面前。
顾武已是杀招在手，顾清玄微眯眼，手中暗自掐诀，只是他心头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直到张余歌站在他们面前，顾清玄终于知道那抹怪异感从何而来。
——她为什么不把那具枯骨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