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透过窗看向外面的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楚筱筱没作声，静静看着仿佛陷入回忆的慧妃。
“从前有个男人，他在家里地位不高，母亲早亡，又不受父亲喜爱，家里好几个兄弟，他是最不被看好继承家业的一个…”
“可是后来，有一个家族却坚定地支持起他来，有了他们的支持，男人很快在兄弟们之中脱颖而出，受到了父亲的重视，他也有了继承家业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的确很努力，能力也比他的兄弟们强，在有了那个家族的支持后，家世也不再是他的短板，于是在几年后，他成功继承了家业。”
“刚刚继承家业的他根基不稳，兄弟们仍旧虎视眈眈，所以暂时还不能失去那个家族的支持，所以他决定娶那家的嫡女为妻…”
慧妃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可就在大婚前夕，他发现那个女人早已与人私定终身，且…有了孩子！”
楚筱筱猛然瞪大眼睛，手掌死死握住小桌的一角。
“男人气愤极了，他觉得十分耻辱！可是…他却不能去质问，也不能把事情闹大，否则一旦关系破裂，他的地位也会不稳！”
“所以他假装不知道，仍旧将那女子娶回了家。”
慧妃突然笑了笑，“他瞒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甚至他对他的妻子十分体贴关怀，虽然有很多妾室，但仍旧最宠爱妻子。”
“很快他的妻子被查出怀孕了，他表现得很开心，每日都去陪伴她，甚至忽略了同样怀孕的妾室…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很爱那个孩子，那是他的嫡长子，或许就是下一任继承人…”
“他的妾室怀着孕，他却很少去看，妾室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去争抢什么，只希望能好好生下孩子，将他养大成人…可是就在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男人去看望了她，那是他在她怀孕后第一次去看她，却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密…”
“他离开的两个时辰后，他的妻子和妾室突然同时发作，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们生下了孩子…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妾室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妾室痛不欲生，可怜至极…”
楚筱筱突然感觉一阵疼痛，这才发觉指甲已被自己用力折断，渗出血来。
慧妃却没有发现，自顾自往下说，“正妻果然生下了男人的嫡长子，男人也的确十分疼爱那个孩子，早早就将他视为接班人培养…妾室没了孩子，又不受宠爱，便开始依附正妻，帮着她管理后院，照顾孩子，人人都说，她只是在给自己谋后路…”
楚筱筱突然一把抓住慧妃的手，“那个孩子…是妾室的…是吗？”
楚筱筱眼睛都红了，慧妃却仍旧笑着，只是笑着笑着就流了眼泪。
“男人不能接受妻子与别人的孩子，所以…夭折的那个…才是妻子的孩子，而小妾的孩子则被抱去给了妻子…是吗？”楚筱筱又问。
慧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妾室许多年来一直跟在正妻身边，关系匪浅，正妻的孩子对她也十分尊敬…只有那个男人和她自己知道，她什么都不为…”
“我的故事讲完了…”慧妃终究是叹了口气，多少年了，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她以为她会带着这个秘密老去、死去，可今天，她说出来了，多年以来的痛苦、心酸，好像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楚筱筱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这个故事太惊人了，但也解开了她许多许多的困惑。
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谁，好像也无须多言。
明玉榭里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鸟叫从窗外传来。
楚筱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太震惊了。
慧妃则是松了口气，虽然没有明言，但她知道，楚筱筱聪慧，她一定能明白。
她没有别的愿望了，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不要因为她有了误会和隔阂。
“对不起…”良久，楚筱筱突然喃喃开口。
慧妃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她的道歉是为何，她笑着摇头，“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若有错，也是一开始就错了，怪不得你…”
楚筱筱实在有些愧对慧妃，却又忍不住庆幸，幸好慧妃此刻还好好的，若是她被宁妃所害，日后再知道真相又能怎么办！
“好孩子…”慧妃坐近了一点，将她两只手都握住，“这个故事是个天大的秘密，你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我没有别的愿望，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就够了！哪怕这个秘密永远不能公之于众，我也没有遗憾！”
慧妃的眼睛亮亮的，不像从前柔顺温柔的样子，里面满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和爱。
为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楚筱筱点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
其实楚筱筱并非不担心，那日皇后的话，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慧妃的身份，对她疏远也定是因为这个。
她知道皇后不是残忍之人，这些日子也未曾对慧妃动手，可这样的屈辱和委屈，怎能一直强忍？若有一天一切都再也瞒不住了，该如何？
周子羡如果有一天知道了，他会如何？
会怪自己瞒着他吗？
可她已经知道了慧妃的隐忍和心酸，又如何能再违背她的意愿把真相告诉周子羡呢？
更何况…对他来说，真相也许一样残忍。
慧妃掏帕子擦了眼泪，又笑着对她说，“我是偷偷出来的，还得早些回去，日后你若是进宫，方便的话就来我宫里坐坐…”
不等楚筱筱回答她又说道，“也不用常来！皇后娘娘近来对我…别叫她对你生了嫌隙，她…也是个好母亲，也是个苦命人…”
慧妃并不知道皇后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同为女人，她知道自己苦，却也能体谅她的苦。
送走慧妃，楚筱筱一个人在明玉榭里坐了很久，没让丫鬟们服侍。
她心里很乱，需要梳理梳理。
原来皇上才是那个洞悉一切的人，他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既安抚了皇后和她背后的萧家，也保证了皇子血脉的纯正，也难怪他如此疼爱周子羡，除了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也因为有一丝愧疚在里面吧。
还有慧妃，皇上虽不宠爱她，可也让她身居高位，何况在后宫，不宠爱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皇后知道了真相，所以她近日来对慧妃和皇上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皇后如何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皇上和慧妃肯定不会，难道还有别的知情人吗？
这个人故意将真相告诉皇后，又想做什么呢？
“主子，该用午膳了，您早膳用得少，现下也该饿了吧？”司琴敲门进来，轻声说道，透过她，楚筱筱见海灵扶玉等人都在门口等着，个个面色焦急，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在这里静坐了大半日，恐怕吓着她们了。
“扶我回去吧。”楚筱筱冲她们笑了笑。
司琴和海灵快速走过来一左一右扶着她起身，又有小宫女小跑着回芳华殿传话让摆膳。
“主子…慧妃说什么了，您怎么不太高兴呢？”海灵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楚筱筱摇了摇头，“我不是不高兴，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有些惊讶罢了。”
海灵守着规矩没问是什么事，“那就好，奴婢还怕她说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呢！”
楚筱筱停住脚步，严肃地看向海灵，“你记住，从今往后，见着慧妃要有礼，她…毕竟是殿下的长辈。”说完又看向剩余几人，“你们也是。”
几人见她十分认真，也都一一应了，虽觉得奇怪，但也没人敢问一句，尤其是那句“她是殿下的长辈”，一个妾室…怎敢称太子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