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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的叙述,李察哥听在耳中,却感受到了傅斯年小时候的艰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沉默半晌接道:

“那你小时候挺难呐!死人堆里刨食,还要防备两国的军士折返,很容易误伤丧命的。”

傅斯年点头:“可不是嘛!所以我还得装成郎中,毕竟关键时候能救人,军卒们一般不会为难的。”

李察哥点头:“嗯,难为你能想出这个主意,确实……”

忽然,他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质问:“你等会儿!你是说你不是真郎中,是假扮的?”

“别激动别激动……我小时候真学过医术的!”

李察哥刀都快抽出来了,大声质问:“你都学的什么?大方脉还是疮肿折伤?”

傅斯年一听对方说出了专业术语,试探地问:“你们西夏皇族的基础教育涉及这么广泛吗?连医科也要学?”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久病成医,多少懂些!所以你别想糊弄我!”

傅斯年吧唧吧唧嘴:“嗨呀……懂行,不好糊弄啊……”

“不是,你别激动,拔刀解决不了问题!”

傅斯年好容易安抚了李察哥,缓缓地道:“我确实是学过,只不过后来……先生嫌我笨,让我主攻兽医了。”

李察哥原地跳起,一蹦老高,好像都忘了受伤的手臂,手指头都快戳到傅斯年的额头了:

“我说你下手咋那么狠!我没被你治死真是万幸!啊,还有你当初给我缝合用的针!”

喘了口粗气,李察哥气愤地继续发泄:“那针跟个小棒槌似的,合着不是给人用的?你拿我当牲口治呢是吧?”

“肯定不是!我冲天说话,那针绝不是给牲口缝合用的!”

傅斯年信誓旦旦,但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真不是!只不过那是裁缝针,有时候也纳个鞋底什么的……”

……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喝完最后一滴酒,两人都有些醉意。

傅斯年大着舌头对李察哥道:“哎我去,不小心喝了这么多!受伤的人好像不能喝酒……”

李察哥也半醉了,满不在乎地说:“喝都喝了,你这会儿说又顶什么用,该死球朝天……睡了!”

晃晃悠悠钻进了亲卫打好的地铺,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憨小子还挺有趣……”傅斯年咕哝一句,同样钻进了睡袋。

次日一早,两人同时醒来。

叫回放哨的卫兵让其休息,有个西夏武士准备去打猎,被傅斯年叫住了。

“我这有野战口粮,锅也有,烧点水就行!”

知道自己要随军很久,傅斯年离开汴梁前做好多准备。

压缩干粮、风干食品、睡袋、便携餐具,甚至连调料都有带。

吃饭的时候,傅斯年问李察哥:“怎么打算的呀?卓啰监军司的势力范围不小,想绕过去要兜好大一圈。要不你跟我回去?”

李察哥没好歹地瞪他一眼,应道:“跟你回去?那我怕是真就永远回不到灵州了!我打算沿着吐蕃诸部的边缘,去西凉军司,再转东就能回去了。”

“那你就得先往西,我要往东边寻找本国的军队,今日就要各奔东西了。”傅斯年说完,手往怀里乱摸,结果就只找到几张交子。

苦笑着对李察哥道:“本想赠你点东西留念,特么穷的就剩下钱了……”

李察哥撇撇嘴:“明明是效仿古礼的场景,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别扭呢!你把你那酒壶给我吧!”

昨晚喝到最后的时候,傅斯年兴头上来,把用来应急暖身子的高度酒也拿了出来。

造型精美小巧的银质酒壶,立即赢得了李察哥的喜爱。

经过半天相处,两人还真有点成为朋友的意思。

李察哥性情直爽,傅斯年虽然嘴有点损,但待人也很真诚。

两人全都身处险境,造就了这段意外的结识。

有来有往,李察哥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刀鞘镶嵌着精美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我随身的短刃,自成年起就不曾离身,算是给你的回礼!以后如果战场相遇,我不杀你!”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实话跟你说,我学武都没半年,等下次再见到,你指定打不过我了!”

傅斯年虽然嘴上嘲讽,但还是小心地收好短刀。

而后收起嬉皮笑脸,郑重地道:“保重!下次再见,我请你喝好酒!”

两方的亲卫匆匆吃完饭,早已收拾马匹准备赶路,李察哥哂然一笑:“你肉不肉麻?!看见你就不烦别人!走了!”

但上马后,他真诚的眼神还是流露出些许不舍,重重一抱拳:“后会有期!”

说完,调转马头,一鞭子抽下去,带着两个亲卫渐行渐远。

……

三日后,傅斯年于途中遇到了宋军的游骑。

只半个时辰,就有百余骑宋军赶来,当先一人正是刘仲武。

“天爷,可算找到你了!傅指挥,傅大爷!你再不回来,将主非把我活啖生吞了不可!”

这些日子,高永年几乎天天用口水给刘仲武洗脸,弄得刘仲武都不敢在中军待着,整日领着一队人各处搜寻。

从安全退回的骑兵处得知,傅斯年一没受伤,二没被俘,就是与大队跑散了。

刘仲武顺着线索,在傅斯年可能出现的地区大面积搜索,期间还多次遭遇卓啰和南军司的小队骑兵。

今天终于接到了傅斯年,刘仲武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见到熟人,傅斯年也很高兴,终于安全了!

“老刘,你们都没事吧?我你放心,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吃了几天干粮,弄得嘴里淡出个鸟来。一会儿赶紧让我好好洗个澡,再给我弄只羊!”

“行行,你是咱老刘的恩人,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傅斯年不顾自身安危,为本方人马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刘仲武早已打听到了。

此时,他看傅斯年再不是汴梁来的少爷羔子,而是真心拿他当袍泽兄弟,言语间透着亲密无间。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吃烤肉、喝羊汤,傅斯年终于觉得重回人间,打着嗝问:

“西夏一个监军司入寇,王经略那里有什么应对?”